一名乡村女理发师不经意间成为“入殓师”，十几年来为周边近百位过世的老人理发
“让他们体面地离开，我心里踏实”在新安县五头镇，47岁的理发师张进巧的名声响彻十里八乡，除了她精湛的好手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十几年来坚持为当地去世的老人理发，已让近百位逝者体面地离开。清明节前夕，记者来到她的理发店，听她讲述自己成为乡村“入殓师”的故事。
1 一个特殊请求，让她开始为过世老人理发
镇上有条金水河，河上桥名金水桥。桥东头就是张进巧的理发店，店不大，也没个门脸。一进门，店里忙碌而热闹，有人理发，有人染发，沙发上坐满了人。来这里的多是中老年人，提到张进巧为去世的老人理发，大家并无过多忌讳，反倒对她连连称赞。
在很多人看来，死亡是一种禁忌，令人恐惧。“给我1万块钱，我也不去跟死人打交道。”最初干这行，张进巧没少听到这种话。她却说：“人在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让他们体面地离开，我心里踏实。”
2006年，张进巧在镇上的老街开了这家理发店。2007年的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农村人说话不拐弯，对方直言：“家里老爷子没了，你会理发，能过来给剃个头吗？”当地有个风俗，男人去另一个世界时一定要剃头，女人则要理发，不能蓬头垢面。张进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开理发店的会遇到这样的请求。
思索片刻后，张进巧回复：“能！家里先烧好热水。”说罢，她带着一把剃头刀就出发了。一进院，满院子的人，主家伸手示意后，她挽起袖子径直进了屋门。
她先用防水布垫在老人的头和脖子下面，再用毛巾垫一层。张进巧说，这样不会把床弄脏。洗头、剃头、再洗头，张进巧神情专注。接着，她仔细为老人净面。
回忆往事，张进巧说：“第一次去，自己也害怕。但想着我有这个手艺，人家提出来，我不好意思拒绝。”
2 一路心怀敬畏，她累计服务近百位过世老人
“这个女人真是憨胆大”“看她的理发店还咋开下去”……当时，面对这些不理解的声音，张进巧也有顾虑，要是还有人提出类似的请求，到底去还是不去？店里的生意又该怎么办？
“只要你能过去那道坎，不用管别人咋说。谁都想让自家老人体面离开，人家请咱是相信咱。”丈夫的一席话让善良的张进巧彻底放下了顾虑，能用自己的手艺帮他人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有啥不行呢？至于理发店的生意，愿意来的人自然会来。
张进巧丈夫的孝顺在当地是出了名的，跟家里老人说话从来没有大声过，给老人洗脚、剪趾甲、洗被褥，啥活儿都干。
第二次再接到类似请求时，张进巧没有犹疑，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此后，找她给过世老人理发的也越来越多，在这个过程中，她原有的害怕也渐渐化为敬畏。
张进巧说：“一路干下来，除了丈夫的支持，还有父亲的影响。小时候，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找我父亲过去管事，这让我觉得生和死都是一件严肃的事。”
十几年来，张进巧已累计为周边近百位过世的老人理发。亡者是不会对理发的技术有任何挑剔的，但张进巧一样耐心细致，尽自己最大努力，让他们体面地离开。不能站、不能坐，且当地有风俗不能轻易挪动亡者，她就半跪着，两侧理完，再用手轻托起亡者的后脑勺，留出几厘米的空间，方便剃刀或剪刀操作。整个过程用时约50分钟。
一次，张进巧给去世的老人理完发，老人的儿子哭着说：“爹啊，你今儿真排场……”这一幕让张进巧觉得自己干的是一件神圣的事。
3 一心投身公益，她想给女儿做个榜样
张进巧外出忙完，有主家会包个“白包”，以示感谢。这都是看自家情况，有的给5元，有的给10元，条件好的可能给50元、100元。
张进巧说：“人家的谢意我收下，但我干这个不为名、不为利。”有时候，半夜接到电话，张进巧也收拾东西，立即出发。主家不来接的话，她就自己开车去。有人说她傻，有人说她另有所图，面对不理解，她从来都不解释、不埋怨。
在五头镇上，理发店不止张进巧的这一家，但她这儿从来不缺客人。
家住五头镇河北村的王建国一直都习惯来张进巧这儿理发，他说：“我今年56岁了，没啥忌讳的。别人不愿意干的事，进巧愿意干，我打心底敬重她。”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咋会心里硌硬？”五头镇北沟村的梁四青说，张进巧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平时她每月组织两次义剪活动，到附近村里给村民理发，到店里理发的80岁以上老人，她也分文不收，老人们都把她当闺女看。
“我一心投身公益，也有自己的‘私心’。孝老敬亲，不是一句空话，我希望能给女儿做个榜样。”张进巧说，如今两个女儿渐渐长大，都能正常看待妈妈的这份“工作”。她一说出去给人剃头，孩子们就知道她要去干啥，有时候还会主动陪她去，这让张进巧感到很欣慰。
从最初会闪现一丝害怕到能够直视死亡、理解死亡，张进巧认为，怀揣赤诚，与逝去的生命作别，本就应是一件极为隆重的事情。自己干的，无关职业，而是对生命的敬重。
洛阳民俗博物馆工作人员介绍，“慎终追远”是中华传统美德，“葬之以礼，祭之以礼”是对逝者的尊重。在传统丧葬习俗中，人去世后要沐浴、洗头、理发、剃须，这些传统习俗不仅体现了对逝者的尊重，在一定程度上还起到了敦风化俗的作用，清明节、中元节等也都不同程度地体现和传承着“慎终追远”的传统。
洛报融媒记者 郭飞飞 通讯员 高月 文/图
来源：洛阳晚报2023年4月5日 第A0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