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视觉中国
我小学的班主任老师姓熊,人也生得“虎背熊腰”,她嘴碎,背地里,同学们叫她“熊妈”。
那会儿我们都是八九岁的年纪,上课时,有同学会突然捂嘴——掉了一颗牙。熊妈立马放下课本,走到他身边,毫不嫌弃地拿起那颗带着血迹的牙问:上排的还是下排的?
如果是成绩好的娃,问了一遍,还得再问一遍确定一下,如果是成绩差的“糊涂虫”,熊妈就让学生张开嘴,亲自验证落的哪颗牙。
然后,她托着牙走到窗边,向上或者向下抛出那颗落齿。是上排牙,就往下抛,反之,她就往上抛。
我心想,不管怎么抛,最后不都落到后操场的草丛里了吗?据熊妈的道理,这样做,才能保证新出的牙按规矩长齐整,该朝上朝上,该朝下朝下。
因为她的“仪式感”,不论谁掉了牙,最后都会演变成一场欢乐的课间活动,大家很高兴能从昏天黑地的加减乘除中暂时逃出来,看一场熊妈的“作法”。
我们升到五六年级了,新春开班级联欢会,熊妈会问“哪些同学属蛇?”
属蛇的每个同学会领到一条熊妈手工自制的红布带子,女生的窄短些,男生的宽长些,熊妈嘱咐:今年是蛇年,属蛇的同学,女生用红带子绑头发辫子,男生系在裤腰上,你们肯定会身体健康成绩进步的,知道了吗?
不属蛇的同学心生羡慕,不过知道明年就该轮到属马的领红带子了。当年不明白熊妈红带子的“神机妙用”,现在知道,和本命年穿红内衣是一个意思。这新年礼物比隔壁班老师圆珠笔作业本的礼物倒是有趣多了。
有一次,熊妈病了,破天荒几天没来上课。班干部们商量,每人出三毛钱,买了水果去看她。后来我妈问:买什么去老师家了?
正是秋天,我说:“梨和柿子。”
我妈怔了:“送的啥啊,她那么‘讲进气’的人。”
“啥是讲进气?我看她高兴呢,高兴得都抹眼泪了。”
“探病不兴送梨子柿子,和‘离’和‘逝’压着音儿。”我妈说。
因为我说老师“抹眼泪”,我妈赶紧单独领了我,带了一兜苹果,晚上又去了她家一趟。
“老师,你看孩子们不明事,送的啥……”我妈看见桌子上齐整整摆着我们送的梨和柿子。
“挺好的啊,都熟了,甜呢!再说了,我是老师,讲科学不讲迷信,孩子们大了,本来就要离开学校离开我的,要说死,谁能不死呢?”熊妈把我妈的心思倒是猜得透透的。
待我们起身告辞,熊老师要我把苹果带回去,我妈说啥也不肯,熊妈选出两只最大的苹果,塞到我手里说,“走夜路,拿着苹果保平安!”
嗨,这才是熊妈呢。
今年我们小学毕业四十年聚会,早已退休的熊妈随女儿到外省去了。我们一群中年人聊起熊妈往事,不时大笑。
一笑起来,我注意到,我们班每个人都一口好牙,真的长得很整齐,该朝上朝上,该往下往下。
童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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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