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梅州市中医医院脑病科护士长韩文聪觉得肩上的责任越发重了。第六个中国医师节前一天，在“广东医生”系列活动上，她作为“广东好护士”站上领奖台，身披红色绶带，听着雷鸣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是行业和社会对医护人员的高度认可，我很荣幸作为代表获得这份殊荣。”在接到本刊记者电话的下午，韩文聪难得有闲暇。她说话声音温柔和煦，笑声中夹带着一些羞怯，似乎还不太习惯这份热切的关注。
从事护理工作14年，韩文聪一直埋头在病房、门诊，凭借过硬的护理技术和细致的护理服务，护佑患者身心健康。她始终是低调而沉默的，接受采访也鲜少谈及个人。
“在传统认知里，护士只是简单地遵循医嘱打针发药，做低层次的辅助工作，如今越来越多的护士迈向专家化发展道路，不断寻求创新升级，为患者提供更高质量的护理服务。”韩文聪说，公众对护理人员的认同感也越来越高，作为其中一分子，她与有荣焉。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韩文聪突然有了诉说的欲望，聊一聊那些关于患者、中医以及护理的故事。
中医特色疗法显奇效
“嗝，嗝，嗝”，一股股酸气从胃部翻涌而上，李阳喉中持续收紧，发出阵阵短促响亮的声音。因车祸后脑出血，他做了钻孔引流术，生命危机解除了，但恼人的术后并发症随之而来——频繁打嗝，吃了不少药，依然没有好转。
“打嗝持续48小时以上称为顽固性嗝逆，长期止不住，极易加重脑出血。”韩文聪说，西医治疗效果不佳，临床评估后，她决定采用中医外治疗法解决难题。
最初，韩文聪选择了刮痧，当患者皮肤出现痧像，嗝声停了，但三个多小时后，受后续治疗刺激又复发了。第二次，她选取腕踝针，在患者手腕进行皮下针刺，疏通经络，调和脏腑功能。针扎下去不久，嗝声基本消失，连续治疗几次，彻底停止。
“在传统观念里，中医在调理、康养、治慢病方面效果独到，但在急症治疗上有所欠缺，我不认同。”韩文聪指出，只要辨证运用，在休克、昏迷、急性头痛、高烧等急症救治过程中，中医也能快速起效。
2022年冬季，新冠病毒感染人数持续增加，大批患者因高烧、咽痛涌入医院，医护人员工作强度骤然增大。“患者太多了，如果用太复杂、耗时的手段处理，不切实际。”韩文聪说，耳尖放血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作用，且操作快速简单，不少患者因此受益。
对脑梗患者王东来讲，那个冬天实在糟糕透了，新冠病毒感染给他带来严重腹泻，两小时拉一次，服用药物、改变饮食都无法缓解。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能在疾病折磨与自尊受挫中苦苦挣扎。
韩文聪给他带来了希望。她选择了面碗脐灸，在点燃的艾香及药香弥漫中，一股股热流扩散到王东的腹部、四肢。几次治疗后，腹泻止住了。“中医真神奇。”一身干爽地躺在病床上，王东由衷感叹。
不止在新冠病毒感染的治疗上彰显良效，韩文聪早已带着她的中医护理在患者中打响口碑，且战场不只局限在病房。2021年，为了更好地服务患者，满足住院患者出院后的延续性中医护理及门诊患者的需求，梅州市中医医院开设中医护理门诊，她是出诊的护士之一。
耳穴压豆、穴位贴敷、中药熏洗、火龙罐，养生保健……不大的诊室里满是中医元素。在这里，许多人会发现，一些困扰多时的症状通过简单、安全的操作就能迎刃而解。
张先生因为长期伏案工作，颈部肌肉酸痛，经过艾灸、拔罐等中医护理治疗，连日的疼痛得到缓解；刘阿姨长期失眠，做了几次耳穴压豆，安然入睡；60多岁的李婆婆经常便秘，做完穴位贴敷后，回家就上了厕所，浑身舒畅。
“中医护理不仅能改善和缓解患者的各种急、慢性症状，还能在饮食、情志、生活起居等方面给予个体化指导和调护。”韩文聪说。中医是一座宝藏，她期待与患者一同挖掘。
带动科室中医护理发展
获评“广东好护士”这一年，是韩文聪从事护理工作的第14年。不算长的职业生涯可以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半：前7年在梅州市人民医院，以现代护理为主，后7年在梅州市中医医院，在中医护理上大显身手。
转折发生于2015年12月。这一年，梅州市决定在市人民医院分院区基础上，组建市中医医院。摆在韩文聪面前有两条路：回到市人民医院或者留在新医院，她选择了后者。
韩文聪喜欢中医。“小时候感冒发烧，家里人就喂中药，苦苦的药汁下肚，很快就能发汗；在学校，我也在社团接触过中医，只是一直没系统学习过。”她说，2009年毕业，她曾与广东省中医院签订就业协议，但为了家人，选择回到家乡梅州，当中医的橄榄枝再一次伸过来，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这是个大胆的决定。中医和西医的理论体系不太一样，护理方法也不一样，无论是中医基本理论、望闻问切四诊法，还是辨证整体施治，她都觉得熟悉又陌生。
一切都要从头学起。医院在起步阶段请了大批中医专家和中医护理专家来培训，韩文聪也买了许多中医书籍，报了几个培训班，每天夜深人静，哄睡孩子她就回到书桌前，埋头看书、培训课件、视频。
2018年，为了更加系统地学习，在医院支持下，韩文聪报名参加了全国中医护理骨干人才培训项目，两年时间，她在医院和6个学习基地往返奔波，将耳穴贴、中药贴敷，火龙灸、开天门、腕踝针、火龙罐等中医特色疗法带回科室。
“中医博大精深，我一直在不断学习，积累经验。”韩文聪说，她还积极组织科室其他护士外出进修，并成立科内“师带徒”团队，全面提升科室护理水平。在她的带领下，科室中医护理快速发展，近3年火龙罐、脐灸、耳穴贴压等外治法诊疗达到11万人次。
▲韩文聪为患者进行火龙罐治疗
护理技术蓬勃发展也给管理带来了挑战。韩文聪一直在思考，如何最大限度减少医疗错误，保证护理质量和治疗效果。为此，她制定了中医特色疗法分层级管理，将护理质量标准、质量监控、专业知识培训和考核等结合起来。
从安全系数角度出发，她把中医特色疗法分为几个层级，穴位贴敷、中药涂药等简单易掌握的，低年资护士通过考核即可操作；穴位注射、腕踝针、刮痧等对于辨证要求严格、操作难度较高的，则由医院规范化培训合格的护士完成。
在此基础下，护士还可选择感兴趣的项目，针对性学习和练习，“喜欢艾灸的，就专攻艾灸，喜欢耳穴贴的，就主攻耳穴贴，若还想要学习其他技术也没问题，但需在系统培训考核合格后才能独立操作。”韩文聪说，护理水平关系医疗质量，必须严格把控。
推动脑卒中超早期康复
张叔觉得难受极了。几个月前，他的右侧身体突然失去知觉，被诊断为自发性脑出血，做了手术。此次入院是为修补颅骨，但在做体格检查时，韩文聪发现张叔的右侧肢体肩肘部出现浮肿，肌肉慢慢萎缩，活动时疼痛剧烈。
“这是典型的‘肩手综合征’，脑血管意外常见的并发症之一，中医将其归属为痹症、筋麻等范畴，表现为肝肾亏虚气血不足、气滞血瘀水湿，应补益气血、逐瘀通络。”韩文聪介绍。
经过临床辨证，她为张叔选择了火龙罐，一种集艾灸、刮痧、点穴等为一体的中医疗法，通过推、熨、震、碾等手法走罐刺激皮肤，结合艾灸温热和光热辐射作用，益气活血，化瘀通络。一次治疗完成，张叔惊喜地发现疼痛减弱了六七成，三次治疗结束，痛感完全消失。出院时，此前一直躺在床上的他能在妻子的辅助下坐在轮椅上。
“随着现代医疗技术的进步和发展，脑卒中救治速度得到了极大提升，越来越多患者得以避免生命危险，但后遗症仍是一大困扰。”韩文聪说，流调数据显示，脑卒中患者约有80%会留下不同程度的残疾，为社会和家庭带来沉重负担，尽一切可能减轻乃至避免并发症，已成为救治的关键一环。
她一直为此努力。2021年，她专门选派护士外出进修脑卒中专科护理，此后又牵头成立脑卒中康复护理小组，促进患者超早期康复。
“早期康复训练对卒中患者非常重要，能最大限度减轻功能残疾，提升生活质量。”韩文聪解释，从患者入院开始，康复护理就已经介入到治疗中，进行健侧输液、良肢摆放和运动训练等，并配合中药熏洗、耳穴贴压、火龙罐等特色疗法调理。
76岁的李伯被送到医院时昏迷不醒，左肢偏瘫无力，被诊断为急性脑卒中，溶栓后肢体仍然无力，还出现了吞咽障碍。在韩文聪的带领下，细致护理从入院就开始了：输液要选择健侧肢体，避免患肢形成水肿；调整患者卧姿,通过良肢体位摆放减少痉挛。
患者生命体征稳定后，进行辨证论治：肢体无力就用火龙罐疏通经络；长期卧床有便秘风险，用穴位贴敷改善；出现吞咽问题，就改变食物的形态和黏稠度，“比如把粥改成营养米糊，既防止呛咳，也能补充营养，加快康复。”
精心护理下，李伯快速康复，第6天就能自主行走出院，吃东西也不成问题，回家后生活基本自理。
“我们多做一点，患者就能康复快一点，生活质量也能提升。”韩文聪说，获评广东好护士既是荣誉也是鞭策，“未来我会带着这份责任继续走下去，用技术和服务不断为患者排忧解难。”
此时，夕阳沉降，星光来临，故事仍不断在讲述，那些关于护佑健康的感动、挽救生命的喜悦，值得每一位医护人员全力以赴。
（本文患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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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 曾剑萍
编辑 | 梁沐 苏海宁 责编 | 张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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