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元日非新春,偏有晓梦频频催。
梦中春天来了,就像真的一样。不声不响,不急不躁,悄无声息地改变着生活的细枝末节。
清晨牵着爱犬步出东城,过石桥,上河堤,流水淙淙,临水处已经坐了两位性急的钓者。由于距离较远,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抽象的姿态更具有象征意义。
脚下冷冻的硬土开始松软,踩上去,有种暄乎乎的感觉,可以半陷鞋底,把胶纹清晰地留在泥土上。我忽然联想到司法断案的呈堂证供,这个脚印也能算作春讯的明证吧?隔着厚实的鞋底,分明感觉到春天就从脚下的泥土中生发,如同上升的水银柱,把气息传递到奇经八脉、四肢百骸。春温在体内游走,我感到了血脉解冻的声音。
“春江水暖鸭先知”。冰澌溶泄,年华暗换,春水春江,都是水禽的领地。沙河里已经有野鸭、黑水鸡在游动,灵巧的身子浮在水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双掌在水下拨弄清波。一条倒V型的水纹渐渐扩大,如晨钟余韵,袅袅不绝。春天能为水禽撑腰壮胆吧?不然它怎么敢对近在咫尺的犬吠置之不理?两只水鸟越游越近,粼粼清波既是画布,也是颜料,犹如高妙的美术师拖起画笔,绘制出一幅淡雅生动的春水图案。表现初春景致,河中的水禽是最好的题材。
但早春地暖谁先知呢?杨柳亭台,枇杷门巷,绕梁寻旧家的归燕还没有到来,但高压线上登临送目的喜鹊明显多了。它们是此地的土著,对时令的感觉最有发言权。春天来了,欢快的叫声传遍原野。春耕的牛铃尚未响起,追逐泥浪的游戏为时尚早,生儿育女更排不上日程。在这个悠闲的早晨,喜鹊均匀地排列在高压线上,迎着旭日放歌,前仰后合地演练平衡术。虽然余寒未尽,但那气势已成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了。
初春让生命有了盼头,有希望的苦难,便不再是沉重的宿命。隆冬大势已去,偶有小寒,无非是心有不甘的最后挣扎,恰恰成了春光烂漫的前奏。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多好的春色和生机啊!我俯下身子,细心地拨开枯草,好像还没有新芽萌生,但又何必着急呢?浅草已报春消息,早几天晚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对于春天的期待,人心显示出特殊的豁达和宽厚:只要看到一点希望的亮光,等待也是一种幸福。
返途中仰看路边的行道树,枝头细叶初萌,绿意渐露。这是我十分喜欢的一个树种,大家都叫它“法国桐”。我并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拥有西洋血统,我对它的出身和籍贯不感兴趣。在早春的阳光里,我更喜欢它另一个名字:悬铃木。名字带着一种动感,带着一种声响,在春风中摇曳,远观近听,皆有风致。
“吹面不寒杨柳风”。虽然尚未“柔条过千尺”,但真真切切地吹面不寒了。脖子不用再往衣领里瑟缩,这个时候再缠围巾已经显得矫情。犬绳上的铁链握在手里,已经没有金属的冰凉。我走进楼道,驻足门前,伸出手指一按,指纹锁荧光闪烁,迎声而开,而在冬日,冰冷的手指极难唤醒门锁的开启。
数声犬吠,晓窗临照。黄粱初熟,烟气氤氲。我庆幸一帘幽梦,叩开了心春之门!
作者 张丙辰
总值班:陈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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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 对:王经东
来 源:焦作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