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邹中海

一、

好的诗歌一定是高雅的艺术，但它并不代表高冷。曲高和寡、孤芳自赏，不是高雅艺术的代名词。大雅大俗，雅俗共赏，才是文艺作品的最高指向。大俗不等于低俗、恶俗，它是泛指内涵丰富、明白晓畅的通俗。有诗友的作品搞得云山雾罩、晦涩难懂，没有读者，或者反对声一片，不从自身上找原因，却自以为是。说自己的诗要五百年以后的人才能看懂。我听到就想笑，见过扯的没见过这么扯的。白居易的诗算高级吧，他作诗时，写好后先要读给老妇人听。老妇人说“可”，则录之。柳咏的词，凡有井水之处，皆有柳永词。刀郎的歌，有人批评低俗，可他不仅登上央视，香港的“红馆”，唱片销量也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在全国的流行乐坛榜上占有一席之地。这些都说明，高雅艺术从来都是通俗的。

在中国的诗歌历史上，从《诗经》到李白、杜甫、王维，再到现代很多名家的诗，大都如此。它们承载着历史的进程，有明显的时代烙印，也一直都与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比如我一直在研究学习的著名爱国主义诗人许峰老师的诗，精致典雅、脍炙人口，不但能登堂入室，在国内外的主流刊物或国家级的平台上频频亮相，是最早“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大雅之作。也创造了不少奇迹，在21世纪的互联网、文化多元的时代，有几百万读者齐咏许诗的现象。这些事例都说明，高雅艺术从来都是通俗的。

贾岛有一首诗，大学教授说好，三岁小孩也能咏诵。全诗只有四句话二十个字，通俗易懂，却是一幅立体而鲜活的图画：“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谁敢说这首诗，不是大雅之作？诗歌和其它艺术一样，能得到人民群众认可的，都是高雅的艺术。

艺术来源于生活，与生活息息相关。生活也是人间俗事，把这些俗事抒写成清新明亮的诗句，就是高雅的艺术。反之，所谓的高雅，则是“伪高雅”！但创造这些，它需要作者具有高尚的情操、文化修养和艺术水准。

著名美学家蔡若虹先生说：“没有生活形象的积累，就没有现实生活的根据。”宋.朱熹在《观书有感》一诗中说：“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光潜先生讲：“离开人生便无所谓艺术，因为艺术是情趣的表现，而情趣的根源就在人生；反之，离开艺术也便无所谓人生”。艺术是人生的艺术，它的源头活水就是生活，所以高雅艺术从来不是高冷、锁在象牙塔里的，曲高和寡或孤芳自赏只是自欺欺人。真正的高雅艺术，应该从生活中来，再回归到人民中去。

唐诗宋词是中国文学的巅峰。但这些诗词艺术，也是从田间地头而来或出现在山野村夫和酒肆歌女之口。前些日子，火出圈的国产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更是把代表高雅艺术的中国诗词推向了大众视野，让我们熟知的李白、杜甫、王维等诗人艺术地再现，成为全人类最好的精神食粮。所以说高雅艺术的通俗性，是通向殿堂、通向辉煌的必由之路。

二、

艺术在于创新，没有创新就没有艺术。优秀艺术家们的人生，本身就是一部艺术史，他们的积极上进，情趣义理就是构成他们的生活全部。但艺术的创新，是朝着清雅的方向发展，而不是彻底放飞自我，那样艺术就会充满风尘。高雅艺术的通俗性，它不是低俗、恶俗、庸俗的；而是积极的、向上的、能给人赏心悦目、陶冶情操的。这样的艺术，才会被人们喜闻乐见。

许峰老师的诗词，就是高雅艺术诗词作品中的典范，他的诗，既是诗词，也是打开精神世界的窗口。我们从他的诗里，看到诗人干净的内心，优良的品质，以及精深的学养。他的诗“信手拈来总自然”，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雅致。

在前面的文论中，我们初步从情、理、义、语言与细节及音乐性等几个维度，探访了许峰老师的作品，今天就以许峰老师这组《深秋之咏》为例，探讨一下许峰老师诗歌的艺术特色一一高雅艺术的通俗性。先来看诗：

深秋之咏

一、秋意

又见一度百花凋，

枯草素枝寒风摇。

苦吟岁月催人老。

何不扬眉竞风骚！

二、秋行

林间小径踏霜行，

脚下黄叶苦呻吟。

耐得凄秋愁逝去。

生灵万物庆新生。

三、秋憾

叶红果蜜相伴生，

仓满畜肥方醉人。

寻觅层林无丰景，

悔不春夏勤躬耕！

四、秋雁

大雁南飞惜别声，

不舍塞上芳草青。

心中笃定凌云志，

待等冰消再还春。

五、秋韵

凉风瑟瑟出南江，

醉红枫叶偕花黄。

世人不解秋遗韵，

寒桥过后又芬芳！

六、秋歌

一抹橘红染千株，

寒露愁煞花草枯。

莫叹霜天催人老，

根深大地待春舒！

这组诗一共六首，分别写了“秋意”“秋行”“秋憾”“秋雁”“秋韵”“秋歌”。

从字面上理解，我们能感觉到了一幅幅秋天的风景画。这是诗人通过对祖国山川物貌的描写、而展现的家国之情。在这组《秋天之咏》的诗中，诗人的精神风貌，精神原乡也艺术地再现。正如一位知名作家所说：“在史诗的尽头展开一个时代的无穷想象”。整组诗看来，高雅、通俗，既有仙气又接地气，诗融现实之景、眼中之中；融个人之情、时代之情、向往之情、家国之情。这组诗立意非常高远，一改诗人们逢秋即悲的写作习惯，守正出奇，有“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睛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和“不是春光、胜似春光”等名作的豪迈意境，读着这组诗，赏心悦目、意气风发。尾诗尾句，是对组诗的收尾，更是春的向往，有美好的愿望和诗意，延展着无限春光。

三、

有学者认为许峰老师的诗是“高雅艺术与通俗实践的兼融者，他的诗现实性写作，浪漫式抒情，是难得的好诗”。甚至有主管教辅杂志审核的老师，还要我发了许峰老师的九首乡土诗供他们拟用。

这组《深秋之咏》，当然是难得的佳作，而且也是很有文艺范之作。诗人题材广泛，无所不包，但出身军旅，正气凛然，有的诗语则显犀利，如子弹呼啸。比如《娘炮的叹歌》《叹蛙鸣四首》等，而在这组诗里则能看出诗人的平和之态，当然也说明许峰老师的诗真实，已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组诗理解起来并不困难，读起来朗朗上口。打通了高雅与通俗的通道，架起了艺术的桥梁。通观人类艺术发展史，雅俗艺术之间似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然鸿沟。能载入艺术艺术史册的，几乎全为高雅艺术。这其实是个误解，高雅艺术同样是通俗艺术，它们之间是互通并且可互相转化的，比如宋词刚刚问世时，因一些作品为歌女所吟唱，故被贬低为“诗余”。再如，对昆曲热爱到“家里收拾起”的清代文人，面对横空出现的京剧，竟以“花部”蔑称”。一言以蔽之，花者，俗也。但现在这些艺术，是国粹级的艺术。

朱光潜先生把艺术为两种：一种是高雅的；一种是低俗的。分别由两种人创造，前者是为真文人创造，后一种则是由俗人、伪君子而创造，这种人创造的，不仅见于道德上的虚伪，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产生不了美感，比如现在很多为了流量写作的所谓诗人，都是如此。真文人有“道统”思想，“道统”即“正统”，他们考虑的往往是作品能带给人们的一种怎么的阅读享受，所以会把心中的“道”化作通俗的语言文字，以达到普世的效果。

“真”是就高雅的前提。能够得到读者认同的艺术，都是高雅艺术。因为读者就包括三教九流的各界人士。在许峰老师的读者群中，既有研究国学的大师，也有粗通文墨的农民工兄弟。他的诗，真正做到了大雅大俗，雅俗共赏。比如这组诗的开篇诗《秋意》的第一句：“又见一度百花凋，”一个“又”字，就构成了虚意空灵的意境。想象的翅膀支撑起诗意的天空，美仑美奂，如金风送爽。许峰老师是少有能把诗写成“闭环”而形成一个小宇宙的当代诗人，比如他的这句诗，与尾诗《秋歌》中的尾联“莫叹霜天催人老，根深大地待春舒！”遥相呼应，形成了一个首尾呼应的小宇宙。我研究他的诗有些日子了，他的诗都是有章法的，谋篇布局，包括字词结构、立意构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从来就不会随意拼凑。只有真正的诗人艺术家，才会有“两语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执着和追求。

以这组诗为例，就如同一部电影或戏剧的结构，有序幕有尾章。每一首诗，就是桥段，每一句诗或每一个意象，都能构成影视中的“蒙太奇”。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低俗的艺术是粗俗的，高雅的艺术大都会精耕细作。就像一幅画的每一线条，都能看出艺术家的水准。

这组诗从艺术学理论的角度看，可谓是“叫好又叫座”，放眼当下，很难找出如此水准的诗来。现在的诗友追求流量，急功近利，产生了大量的语言“垃圾”，缺乏诗歌中应有的“雅”，是最大的“俗”，用俗不可耐形容，也毫不为过。这也是我们坚决抵制的。我们应该看到，有些作品的“叫座”，其实是精神摧残。当“俗”从“通俗”沦为“庸俗”甚至是“低俗”“丑俗”时，会一下子掉到了审美“鄙视链”的最底端，所以我们一直在做正能量的事。努力提高并极力推进宣传先进文化高雅艺术的创造者和传播者，以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多层次精神文化需求，这或者就是许峰老师带给我们的新格局，在这个意义上，我对许峰老师充满着敬意，因为他始终给我们提供健康美味的精神食粮。

四、

本组诗的第三首诗《秋憾》，我认为是全组诗中的“诗眼”，它不但写出了诗人高尚的情操；也写出了诗人的浪漫主义气质。中华优秀的传统文化具有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谐、求大同的时代价值观。耕种耕作，也是文人墨客最喜欢抒发的情感方式之一。清代诗人萧雄，还曾以《耕种》为题写过一首诗：“四月东风已解冰，麦苗初长稻苗青。双驱骏马勤耕陇，不待天明早唤醒。”唐代李坤写的五言诗，是站在人文的角度写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应该说这两首诗，都能代表着诗人的情致。许峰老师的这首《秋憾》融合了上述两位诗人的特点，从艺术性和思想性来说，有后来居上之功。因时代的发展，打开了诗人广阔的诗情，所以这首诗成承前启后、堪称可挑大梁的名作名篇，毫无悬念。

第一句“叶红果蜜相伴生”，写出了秋天特有的景致。秋天到了，层林尽染，枫叶飘飘，万里江山红遍，相伴而来的，硕哥累累，丰收的喜悦像蜜一样香甜，那种感觉，是多么美好而甜蜜啊！

第二句 “仓满畜肥方醉人”和第三句“寻觅层林无丰景”“的“方”和下句的“无”字，很能引发争议，因为“方”与“无”一样，词性变化大，可做动词、名词、副词、量词等；“方”还可以表示方位，“无”可以表现虚无。有教授告诉我，解读这首诗时，要结合诗人新闻人的身份，因为新闻人有那种“直面现实，悲悯之心”的眼光和情怀。教授之所以是教授，洞察力不是一般的好！许峰老师刚正不阿，家国情怀很重。按教授的理解，应该是最接近诗人的创作意图的。他说道：在这首诗里。饱含了诗人对农民生活的一种怜悯。而出现这种悲悯的，就在这两个关键词上，即“方”和“无”。这两个字在这里起到一个转折的作用。

我非常赞同教授的观点，但我仍然从另外的方面来理解，也是可行的，只不过和教授的理解略有区别。我的理解是从整组诗的结构，并结合诗题《深秋之咏》来考虑的。我认为，诗以“咏”为题，重点应该放到“咏颂”上面，这样，画风才会感到和谐。虽然诗歌是可以以戏剧的冲突或反转来产生张力，比如裴多菲的《我愿是急流》，前后就出现了一定的矛盾，但并不唐突，相反增加了诗的质感和层次。同时深化了作品的艺术表达效果，成为一首享誉世界的好诗。

诗歌历来见仁见智，一千个诗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其实也是艺术的魅力。所以我在非常认同教授观点，但仍然保留我的看法，我认为：“方”在这里表示的是“方才”的意思，，诗人隐去了一个“才”字；“无”同理，隐去了一个“不”字。诗人从事文字写作已超四十年，他对文字艺术的应用，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每一个字，都有其特别的含义在内。所以说他的诗，意蕴丰厚，简明扼要，多一字则多，少一字则少，读起来令人舒服而能引发深思。

第四句收束全收。“悔不春夏勤躬耕”是对第三句“寻觅层林无丰景”的追问。这两句诗的大概意思是，寻觅层林都没有丰景，为什么不在春夏之时好好耕作呢？这两句，也回应了诗人作为新闻人的洞见和担当。在这组诗中，我们可以清晰地发现诗人的思考，以及唤醒读者思考的能力。

五、

整组诗都显得平和，有儒家的“中庸”之美。追求的是一种平衡的思想和方法论，却能让人翻江倒海，这是中国古典诗词艺术的最高境界。

在本组诗的第二首《秋行》的后两句：

“耐得凄秋愁逝去，

生灵万物庆新生！“

堪称千古名句。林间小路也是人生之路，任何人的人生之路都不是一直平坦的。起起落落、曲径通幽，才是人生常态。

第四首《秋雁》，是这组诗中动感最强烈的诗。尽管历史上以雁为意象、为题材的诗不可胜数，但这首《秋雁》放到这组以景色见长的作品里，就产生了动静结合的画面。设想一下：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山光水色，层林尽染、大雁南飞，不远处的原野，一派丰收农忙的景象。整组诗如电影镜头，飘过华夏的山山水水，诗人的爱国主义情怀，在诗里倾泻而出。

许峰老师曾为刀郎写过一首诗，我认为也是对所谓高雅艺术自诩的人的一种鞭策。艺术的好坏的评判标准是雅俗共赏，这是每一个文学家艺术家必须追求的目标。而且，所谓的雅与俗也是可互相转化的，比如上文中提到的宋词，因有些出现在歌女之口而被看作俗，但现在已成了唯一能与唐诗比肩的高峰。必须明确，不管哪个时代，低俗都不能代表通俗，这是两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再以宋词为例，它所呈现出来的，依然是清新脱俗的语言之美、意境之美。粗言秽语在古典文学特别是诗词中极为少见，或许有，也被大浪淘沙淘掉了。孔子删诗，三千首变诗三百，唐人编诗，上万首变三百首，足以说明，好的作品才能得到广泛认可。在学习时，要注意区分和甄别。期待有更多的如许峰老师这样高雅的诗歌艺术，走出殿堂，走向民间，造福民众。

——写于2023年8月20日

诗人简介：许峰，1957年3月30日出生于湖北省蕲春县檀林镇界岭村一个农民家庭，1974年高中毕业后当过小学民办教师、大队团支书、党支部副书记。1976年12月入伍到兰州军区，历任战士、连队文书、团宣传股战士报道员、营部书记，师、军、军区司令部新闻干事，其间在解放军报社学习，当见习编辑一年，随军赴云南老山前线轮战半年，是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首届毕业学员。1988年年底，调广州军区某集团军宣传处任新闻干事。1993年转业，历任广东省惠州市委组织部科员、副科长、科长，市委督查办主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兼督查办主任，市委副秘书长兼督查办主任。在部队18年从事新闻工作15年，自己独作和与人合作发表新闻、言论、诗歌、报告文学等作品1000余篇，其中110余篇获得兰州军区、广州军区和有关新闻媒体优秀作品奖。许峰的事迹曾以“我就是我”为题，被编入《军旅新闻方阵——全军优秀新闻干部风采录》一书，结集出版了《武都路133号》(报告文学集)、《留在绿色军营的记忆》(通讯集)《许峰获奖新闻作品选》《咏物悟道100首》(诗集)《中国百座名山题咏》l诗集）《四季如歌》（组诗集）《许峰诗论》七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