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明桥
多少年来,每与过去的学生欢聚,或几人促膝叙谈,或围坐举杯,或烈烈轰轰嗨成一片,我都仿佛在欣赏一幅画,令我激动的画面,芳草鲜美,佳木成荫,水光山色,有的细流淙淙,有的波光粼粼,而山峦起伏,在画面上远远近近或隐或现,甚至云雾缭绕。我知道,以前在校时的青葱少年,都长成了时代栋梁,都成了远峰近山,是行业里手,是业务高手,是企业家,是博导,甚至是某一领域的翘楚某一专业的领军人物,甚或是旗帜。
2023年合影照
今年,2023年,是苏州吴江盛泽中学八三届毕业四十周年,金风玉露,丹桂喷香,他们又相约从四面八方欢聚一堂,我如果能站在他们中间,无疑会又一次欣赏这一届展示的更新更美的画卷——然而,今年,此番,我却在激动之时陷入沉思——一个老人因岁月流逝而获得的沉思:我想对我的从前的学生介绍苏轼晚年非常奇特的一首诗,这首七绝的奇特在于首句与末句一个样,一字不差地重复:“庐山烟雨浙江潮”。全文是:“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施蝶敏(图左)和胡天昭(图右)
我现在之所以想到这首诗并希望与我的过去的学生共享同议,是因为这样的诗篇一般不可能选进中小学语文课本,阅读这首诗理解这首诗,必得有较丰富的人生阅历。回想站在讲台上第一次向八三届的同学说“同学们好”的时候,我们这些任课教师尚在中年,一眨眼,两相选加,现在已耄耋之年,已为风中残烛,而同学们也已迫近甲子,有的虽然青春活力依然但也退而含饴弄孙了。我和各位同学,虽不敢大言阅尽人间春色,但也经历了许多寒暑风霜,到了可以阅读品味东坡老这首诗的时候了。庐山风光,钱塘大潮,用今天的话说,这些风景奇观是众人期盼的热门打卡点,诗人说,未到之前,向往,期盼,但去过了,游过了,感觉怎么样呢?“到得还来别无事”,也就那样!
2023年10月4日胡天昭老师在聚会上致辞
东坡老是在谈他老人家的人生感悟,是谈他一生经验的深刻又简单的哲理啊!其实,对待名啊利啊地位啊财富啊,不是不可追求,但追到了又怎样呢?对这首诗,作为一个语文老师可以花一节课条分缕析。但是,今天,当我和同学们一样又送走了四十光阴的今天,我又有了另一个我自己对人生的感悟:我们每个人在人生道路上都有一个初始出发点,毕业了,走出校门,怀着期盼,带着既兴奋又迷茫的一颗心,走向社会,有的一路顺风,有的历尽波折,几十年后,大多数人,突然回首,突然回望,竟然忘不了当年同校同窗时的点点滴滴!不是吗?就连我们当年的老师,也常常会回想起同学们当年青葱的模样,当年的点滴优点甚至说来会哈哈一笑的一桩桩趣事糗事。
2018年10月5日胡天昭老师在聚会上致辞
老盛中原址座落东白漾畔昇明桥旁,当年就是地方上的堂堂学府,现在看来校舍何其简陋,校园何其局促,但当同学们走出校门经历了时代翻天覆地的变化,地位和境遇有了巨大的改变,四十年后的今天,却会因当年的同窗一声召唤,几乎全部齐声响应,纷纷赶来,这说明你们心中那个“东白漾畔昇明桥”是何等的难忘啊!人啊,无论你飞多高飞多远,都忘不了那个起飞的原点啊!……我这些感慨,当然不在苏轼那首小诗所感所叹的范围,我只是仿他的写法另发一点小小的感想而已。你们看到我下面的一首小诗时千万不要产生误会。特此作序广而告知:
《仿东坡诗——赠盛中八三届同学》
当年同窗离校远走高飞,各怀目标奋斗努力,历经风霜,即使分散各地,天南地北,不管处境,亦不论顺逆,一般又常常会忘不了当年同窗同学时的点点与滴滴……
东白漾畔昇明桥
当年离校心鹞鹞
而今鬓衰更念念
东白漾畔昇明桥
备注:1、心鹞鹞:心如鹞鹰,各有追求目标。2、老盛中校址位于盛泽镇东东白漾昇明桥畔,虽然东白漾已然消失,但永留过去师生心中——由此推理,每个人,当你在人生路上曲折迤逦很长一段路后,一旦回首,有谁会忘记当年的出发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