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峰

世间流逝最快的恐怕就是岁月。一转眼就是一天，一忙活就是一年，一不留神大半辈子过去了。

小时候的事还恍如昨天，然而几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退休了。退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已进入老年人的行列，对此，自身往往并无深切的感受，虽无孔老夫子所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之境界，却有“不知老之将至”的心境。

一日上街，远观路对面有一老者与人高谈阔论，及至近前，认出那老者竟是多年未见的小弟，久别重逢甚是亲切，攀谈间蓦然一惊：小弟已老，何况兄乎？

其实，人往往难以清晰地认识自己，“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认清了，通透了，面前定会是柳暗花明。

想起小时候上学订报的事，当时父母给我订的报刊是《儿童时代》《中国少年报》……参加工作后，自己订的报纸是《中国青年报》……倏忽间青春不再，如今，单位里给我订的是《老人春秋》……报刊紧随年龄走，确是老了。

小时候，爬高上低不知累，现如今，坐下站起都费劲。小时候，视力超过一点五，现如今看啥都模糊。

小学时课间如厕，天真无邪的伙伴能比试越墙头，现如今听到流水声就条件反射，稍不留神滴湿鞋。

年轻时，记忆力很好，现如今特别健忘。不过也怪，当下的事记不住，过去的事总也忘不掉。

年轻时上楼都是一步几阶往上蹿，现如今一步一阶大喘气。

年轻时不仅被别人称帅哥，自己都能感觉到自身的帅气，现如今皱纹硬往脸上爬，自己都懒得看镜中的自己。

年轻时满头黑发，现日渐稀疏，年龄与头发的多少成反比，只好用“贵人不顶重发”聊以自慰。

牙齿时有脱落。与朋友小酌，夹到口中的花生米竟淘气地躲在缺牙的空间里跟我捉迷藏。你想，吃几颗花生米都这么费劲，不就是老了么！

今年盛夏，去乡间朋友家小住，晚间遇蚊子袭扰，起身拍之，竟将墙上小钉误作蚊子，无端受皮肉之苦。之后慎而又慎，竟又将蚊子误以为钉子，硬生生让刁蚊从眼皮底下溜走……一个大男人，竟搞不定几只蚊子，看来，的确老了。

可细想起来，老又如何？老是自然规律，违背不了，抗拒不得。帝王将相、达官显贵、英雄豪杰，也挽不住似水流年。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不论富贵，不论贫穷，谁都有自己的高光时刻，但总会有那么一天风光不在。老了就是老了，理应平常心应对，调整一下心态，慢慢地学会适应，让一切归于平常、平淡。老也能老出优雅潇洒、从容淡定。

对于一天，多想想朝阳升起的时候，对于一年，多想想春和景明的时候，对于一生，多想想风华正茂的时候。童心勿泯，始终保持健康向上的精神状态远优于暮气沉沉、老气横秋。人常说“好汉不提当年勇”，然而，那专指好汉所言，我一介布衣，提也无妨。回望曾经值得兴奋的过往，起码能提振好好生活、漫步夕阳的信心和勇气。

挺喜欢“顺其自然”“顺势而为”两个成语，体现了一种悠然恬静的绝佳状态。老眼昏花，那就少看点儿；牙少跑风，那就少说点儿；耳聋耳背，那就少听点儿；体能下降，那就悠着点儿；头发稀疏，那就敞亮点儿；清醒了大半辈子啦，也该看开点儿……简单点儿、糊涂点儿、开心点儿，活出当下的精彩才叫本事。

韶华易逝，我们已没有当年的勃发英姿，但还有今日的老成持重。其实，老年的耳聋眼花，就是上苍让你看淡点儿、糊涂点儿的一种特别提示。人生就是一次修行，把自己的姿态放低，把前行的步速放缓，用微笑面对生活，就会收获很多快乐。

容颜易老，人生常态。其实人的容貌就是一本厚厚的史书，眉宇间记载着经历，胡子里长满故事，道道皱纹里收藏着人生的苦辣酸甜、华彩高光。年轻时青春靓丽，但底蕴尚浅；年老时满脸沧桑，但内涵丰富，都是值得骄傲自豪的状态。

老了，身边有伴，略有积蓄，住有其屋，玩有道友，晚辈孝顺，衣食无忧，侍花弄草，看书写字，遛弯会朋，品茶饮酒，不负父老，善待儿孙，也就很幸福了，应该知足。

杨绛先生说过，“老要有老的风骨，老要有老的优雅，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守住本心，活好当下，远去的岁月里也会刻录下精彩的华章。

（原载《周口晚报》12月7日A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