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秋末，朱先生感染了新冠病毒。此前，其父母妻儿已先后确诊并入住方舱。连日操劳加上病情影响，他晕头转向，刚进方舱便失手摔坏了手机。失去联系亲人的唯一纽带，他急坏了，连忙到护士站求助。
方舱现场指挥办人员、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护理部副主任、主任护师胡丽茎得知后，立即联系家人把家中一台闲置手机送至医院，当天下午随同物资补给车抵达方舱，成为应急备用机，有需要者均可登记使用。朱先生用它拨出第一通电话，和家人互报平安。
这暖心的一幕被媒体报道，让平日务实低调的胡丽茎在公众面前露了把脸。
实际上，胡丽茎在护理界早有美誉。从业33年，她不仅协助推动中山一院的护理质量更上一层楼，而且兼任中华护理学会耳鼻咽喉科护理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广东省护理学会耳鼻咽喉科护理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等，将先进的理念、做法输送至省内外。
她的日程表总是安排得满满当当，除去医院日常的业务和管理工作，还要利用业余时间为同行授课，指导研究生做课题，辅导其他医院准备等级评审，每周工作七天是常事，夜间加班更是家常便饭。百忙之中，她抽空接受了本刊的采访，照片里略显严肃的她谈起工作时眉飞色舞，眼里闪着光芒。
当护理遇上管理
借手机的故事只是一个微小切片。当时疫情来势凶猛，在方舱连续奋战的33天里，面对大批量患者的庞杂需求，胡丽茎迅速研判风险并制订预案，带领250名护理人员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建立核酸采集送检流程、指导清理现场的生活废弃物、给患者营造整洁的居住环境、优化康复者的出舱路线……
“护理要从细节着手，及时找出漏洞并加以改进，给患者带来良好的就医体验。”胡丽茎说，那时她总是把自己代入患者的视角，设身处地地思考就诊流程中潜存的问题，做好风险识别和管理。
这些也是她在日常工作中所强调的。2013年担任护理部副主任以来，胡丽茎配合南丁格尔奖章获得者、省护理学会理事长成守珍，带领中山一院护理团队搭建了数据化护理质量管理模式、护理风险防控体系以及“知信行”患者安全管理模式，把琐碎、繁杂的护理工作进一步理顺。
如何从“知信行”入手守护患者安全？“首先，我们设计出全员常态化的培训制度，并针对新手护士、实习生等开展重点培训，把好护理的知识关；其次，严格落实‘三查九对’，不断提升规范执行率。”稍作停顿，胡丽茎接着说，“更重要的，是巩固护士以患者安全为核心的信念，这是连接知和行的纽带。”
信念的塑造是一项润物细无声的工作，胡丽茎多管齐下，一方面注重构筑安全文化，并组织知识竞赛寓学于乐；另一方面，当不良事件发生时，化危为机，优化护理质量的同时，强化护理团队知规章、守规章的风气。
一次，一名规培护士在科室轮转过程中，由于业务不熟练发生了给药错误，事件引起科室的高度重视，护士长详细询问事发的前因后果，一边指出其操作误区，一边梳理形成报告，上报给医院护理部。
胡丽茎了解后，迅速召开护士长会议通报情况，并整理出隐去规培护士个人信息的事件材料，分发到全院各专科护理团队。“不良事件是一面镜子，若擅于利用，能帮助各专科对照分析、反省自我，吸取经验教训。”她说，因此更多地希望通过表面现象挖掘系统性、深层次的问题，将负面事件转化为前进的动力。
随后，各科很快展开举一反三的自查活动，护士们聚在一块，刮起头脑风暴，你一言我一语发表看法：护士规培期间，带教老师既要做好全面、规范指导，又要在实践中关注学生的行为细节，及时纠偏；医护之间也应加强衔接，比如夜晚开具的医嘱不能只是放在桌面，而是要与值班护士及时沟通，保证治疗落实；医生每次开处方都应询问患者的药物过敏史，管床护士也应做好记录，并提醒值班护士……
十年来，胡丽茎以问题为导向，带领护理团队运用PDCA、RCA等管理方法，持续开展质量控制活动，至今已有超过300项成果应用于临床。她还不断创新管理模式，多次获省护理管理创新奖特等奖及卓越奖、省优秀护理质量改善项目一等奖等荣誉，其中有两项成果入选中国现代医院护理管理典型案例。
今年5月，她和成守珍共同负责的项目《创建基于指标的护理风险防控体系，构筑“患者、护理、医疗”安全生态圈》，又入选了第六届中国护理质量大会“护理质量改进提灯项目”典型案例。
“在中山一院住院，一路走下来很顺！”不少患者如此感慨。和许多广受好评的细节一样，这背后凝聚着护理团队日夜的付出，暗含着无数斟酌和考量。受到夸赞的护士心里美滋滋的，他们公认这其中有胡丽茎的一份功劳。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要求护士认真把握方和圆的关系：方是规章制度，不可逾越，在此基础上护士可大胆发挥和创新。但是，切不能牺牲原则来迁就人情。”胡丽茎说。
当终身学习成为习惯
第一次踏足中山一院是1987年，胡丽茎还未成年。当时，中山医科大学附设卫生学校（今中山大学护理学院前身之一）到揭阳市惠来县选拔学生，作为十里八乡公认的学霸，她毫无意外被选中。
“刚来广州，我对护理没什么概念，但既然要学就好好学。”小姑娘稚气未脱，但很快找到了目标——她经常到毗邻的附属第一医院观摩学习，这里群英荟萃，令她心驰神往。那时医院的新大楼还未筑起，但作为华南最强医院并非浪得虚名，一批又一批急危重症患者在这里转危为安。
▲胡丽茎在照顾患儿
胡丽茎愈发如饥似渴地学习护理知识，连续三年稳居全年级第一，毕业时获得自主择院的机会，果断选择了中山一院。
最初，她被分配到儿科，白天照料病痛中啼哭的孩童，在实践中精进技术，夜晚草草吃过饭便直奔图书馆，针对工作中的难点、疑点查阅资料并复印下来，分门别类一一归档，一有空就拿出来学习。
1995年，胡丽茎通过大专考试。千禧年，她被调至耳鼻喉科任病区护士长，次年又通过成人高考获得本科学习机会。毕业后不久，她马不停蹄地考取了中山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硕士研究生，继续孜孜不倦地汲取知识的养分。
“那时，我除了工作就是学习，一周上5个白班、1个夜班，2天周末都到学校上课，一刻也不停歇。”胡丽茎说，这样“白加黑”的模式伴随了她近20年。期间，她还先后到澳门、香港、新加坡等地工作学习，在与境外同侪共事的过程中深受启发。
不断进修提升，促使胡丽茎回中山一院开创了一系列护理新做法。
2005年，她升任耳鼻喉专科护士长。此时科室从一个病区扩展到三个，新招了一批年轻的护士，他们虽有干劲，但临床经验不足，准备医疗器械及物料有时会备不齐或拿错。两三回后，引起胡丽茎的警惕。
她仔细研究后发现，或许可以从医疗用品放置的方式入手，改善这一境况——以往，这些用品都是归类存放，护士取物时需在库房中东奔西走凑成一套，“何不将常用的抢救用品提前组套，常态化做好抢救准备呢？”
想法得到了科主任的支持。随后，她组织医护人员商定喉阻塞呼吸困难、急性喉炎及会厌炎等常见抢救病种要用到的医疗用品，列出清单，并据此将相应病种需要的物品归并到一个个小收纳箱里，每周例行检查箱内用具是否齐全及在有效期内，方便随时取用。这一做法很快推广至科室三个病区，自此抢救备物再也没出错。
胡丽茎还发现，护士在三班倒、一对多的工作状态下，难以很好地落实责任制整体护理、做到专病专管。为此，她建立小组合作制，组织护理团队三人成组，共同负责和保障同一批患者住院期间的全流程管理。改革以后，一组护士共享同一套护理思路，轮班期间互相补位，使护理计划得以顺利延续。
而在具体病种的护理中，胡丽茎则围绕喉癌患者围手术期规范化护理、气管切开及气管造瘘患者气道管理、无喉者出院后延伸护理等进行了系统性探索。比如，护理团队会为术后失去喉咙、无法正常发声的患者备好失语沟通手册和书写板，帮助他们重返社会。
在胡丽茎的带领下，耳鼻喉专科护理团队共同努力，连续8年零缺陷、零纠纷、零投诉，为医生放开拳脚做好诊治工作铺平道路，也助推该科临床实力步步提升，相继获得国家重点学科、国家临床重点专科等“国字号”认证。
她自己也从未停止前进的步伐，参加了一系列非学位学习，曾在广东省原卫生厅组织的第一届护理管理人才培训项目中获评优秀学员，并获首批粤港澳大湾区专科护士认证。
“学习是无止境的！只有不断学习，才能胜任护理管理者的角色。”胡丽茎说。如今，她早已站上讲台，为护理专业本科生授课，担任中山大学护理学院硕士生导师、“柯麟护理”菁英导师，为一众年轻护士做出表率。
借着各类护理专委会及广东省护理质控中心等平台，她把所学所思无私分享给省内外护理同行；在相对落后的粤东西北地区以及新疆、西藏、宁夏、福建等省（自治区）留下帮扶的足迹；还参与或牵头制定了气管切开非机械通气患者护理、外耳道冲洗技术等一系列国家级行业标准和团体标准，在更大范围内惠及患者。
忙碌了那么多年，胡丽茎也有遗憾。“在女儿成长中，我缺了些陪伴。”她说，但她很骄傲女儿如今在美国加州理工大学读博，徜徉在数学的海洋，追寻一种处于更基础地位的秩序和方圆。
“相信我一路的努力也给她带来一定的榜样作用吧。”谈及此，胡丽茎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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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 杨璇
编辑 | 久久 苏海宁 责编 | 张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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