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海事大学商船学院副教授、船长白响恩 受访者提供

她是中国第一位穿越北冰洋的女航海驾驶员，还是一名航海科普网红博主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王隽杰

今年7月11日是第19个中国航海日，白响恩作为演讲嘉宾参加了主论坛活动，日程安排得很满。与此同时，她也在进行航海直播。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都不断有人向她咨询航海相关的问题。她觉得，这个行业确实被更多人看见了。

白响恩有很多身份，她是中国第一位穿越北冰洋的女航海驾驶员、上海海事大学商船学院的副教授，还是一名抖音航海科普博主。在不同的领域中，她都在破冰前行。白响恩希望能让更多人了解航海知识，也想消除“女孩不适合当海员”的刻板印象，让更多女性有打破壁垒的勇气。

“为什么女生不能开船？”

在很小的年纪，白响恩就确立了自己的志向，她喜欢大海。

1984年，白响恩出生在上海黄浦江畔，她的外公和父亲都是海员，她从小便对父亲口中的大海和轮船产生了向往。在白响恩上幼儿园时，上海的天际线还没有被黄浦江两岸的摩天大楼改变，她最喜欢的事是跟着父亲坐轮渡往返于浦东和浦西。“每次坐在轮渡上，看到江上各种各样的大船，我都很好奇，想上去看一看。”

在彼时的中国，驾驶轮船是女性无法踏足的“禁区”。白响恩每次和父亲说自己也想开轮船，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进驾驶舱需要海员执照，而全国没有一所航海院校会招收女生。

冰冷的现实没有改变白响恩对大海的热爱。很多个寒暑假，白响恩都在父亲工作的船运公司度过，她听着巨轮远航的故事长大，很自然地觉得自己属于大海。而且白响恩不服输的性格让她有一种逆反心理，“为什么女生不能开船？我想证明我自己。”

2000年，正在读高一的白响恩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父亲给她讲了一件“新鲜事”，上海海运学院（后更名为上海海事大学）要开始招收女生了。白响恩没有错过这次机会，2002年，她如愿考入了上海海事大学航海技术专业。在21世纪初，这是国内唯一招收女性的航海专业，男女录取比例为10:1。

“如果当时上海海事大学没有招收女生，你现在会在做什么？”“可能会去船舶公司做管理，或者学习海商法，这些我都很感兴趣。”面对记者的这个问题，白响恩的回答很干脆，她没考虑过航海之外的职业。

白响恩在“雪龙”号前 受访者提供

从零到一的“破冰之旅”

进入大学时，白响恩接受的是准军事化的管理，女生被要求统一剪短发。“一眼扫过去，好像整个教室都是男的，认真看才发现还有几个女生。”如今被白响恩笑谈的经历，就像她航海生涯的缩影——在男性主导的海域，女性想要浮出水面被人看见，很难。

第一道关卡是心理上的，在传统的航海文化中，女性上船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这种封建落后的思想当时还普遍存在于行业内。白响恩对此不屑一顾，相比于此类刻板印象，生理上现实的差距是她更大的难题。

在实习做水手时，敲锈、油漆等都是需要完成的工作，在甲板上风吹日晒，干着重体力活，男性都会觉得辛苦。但白响恩坚持了下来，她在船上做好自己的工作，在课堂上学好每一门课程。面对种种困难和成见，白响恩通过努力提升自己来回应。而且通过学习专业课程，她更确信女性也可以做一个好船长，“在航海员的选拔上，男女并无差异，主要是看航海资历，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航海员，需要扎实的理论知识和丰富的航行实践，耐心与毅力缺一不可。”

2008年，白响恩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在教学之余，她从来没忘记在一线成为船长的梦想。白响恩告诉自己的师傅——船长丁军平，她想要在校船“育锋”轮上独立当班。丁军平很惊讶，在此之前，“育锋”轮还从来没迎来过一位女性驾驶员。为此，学校召开了多次会议，反复讨论能不能让女性独立开船。最终，在丁军平的支持和白响恩多番表达意愿后，学校同意了，白响恩成了“育锋”轮第一任女驾驶员。

这是白响恩“破冰”的第一步。她证明了自己，也证明了女性在航海领域完全不逊色于男性。

2012年，中国第五次北极科考队要乘坐“雪龙”号（中国第三代极地破冰船和科学考察船）开展科考任务，对外招募航海志愿者。已经成为二副的白响恩报了名。在30多名候选人中，她被选中了。白响恩认为，除了她积累的航行经验外，是她想要学习极地航行，再回来反哺教学和科研，培养更多极地航行人才的想法为她赢得了这次机会。

北冰洋白雪茫茫，浩瀚无垠，很美。白响恩看着破冰船一路前行，前方的冰层不断被破开，船尾的冰缝越来越长，内心止不住地感动、澎湃。

在北极，白响恩经历过生死考验。雪龙号曾被卡在冰脊中无法动弹，她也失足踩进过冰窟窿，好在两次都成功化险为夷。这些经历让白响恩成长了很多，她不再纠结于一时的得失，而是不断找到新的方向，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在科普的巨轮上起航

从北极回来后，白响恩有了知名度，她便趁着这股东风开始做起了航海科普。她去中小学做讲座，参加了电视节目，还在抖音等短视频平台开设账号，讲海上生活和航海常识。

白响恩告诉羊城晚报记者，自己最初做抖音账号只是为了教学需要。去年暑假白响恩驾船出海，学生们三年没有机会上船，希望她能分享一些海上见闻。由于海上流量有限，没法将视频传至一个个课程群，白响恩便直接将视频传到抖音上。

白响恩行事干练，说话爽脆，有职业女性的自信。她的视频很快“破圈”，吸引了大量学生之外的人群。这些人中有分享经验、探讨业务的航海从业者，也有看海上生活的“吃瓜群众”。白响恩制作的“跟着白船长去看海”系列视频在抖音平台有近1200万播放量。

不过在白响恩看来，目前的航海科普工作还远远不够，大众对于航海的了解有限。“我国是一个有着三万两千多公里海岸线的海洋大国，如果要把我国建设为海洋强国，大家不需要了解一些相关知识吗？”因此，白响恩决心把航海科普这件事坚持下去，让更多人了解航海，爱上航海。

如今，白响恩已经成了“灯塔”，让更多有志于此的女孩找到方向。“有很多女学生告诉我，是我的经历给了她们选择航海专业的勇气，这是我最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