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雪萍
看到喇叭花,就想起了在外婆家的那些时光。在乡下,喇叭花多被称为打碗花,寓意触碰到会打碎碗,盛开之时却别有一番景致。
记忆中的打碗花多是粉色,亮铮铮,嫩莹莹,一朵一朵,像擎着的小伞。很多时候,我都会摘一些带回家,外婆看到了总是叫唤着让我赶快扔掉,说不然会打碎家里的碗。我吐着舌头说知道了,其实早就藏了起来,想着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有意思了,可惜试了几次,一点都不灵验,不由得埋怨这讨厌的名字,让人空欢喜一场。
那时,外婆家还喂着猪,一头白色的,一头黑色的,没事的时候,我喜欢观察它们走路或吃食物的样子。它们认得外婆,每次看着外婆端着猪食走过来,两个家伙就会摇头摆尾,满猪舍的跑。得意忘形时,也会搭起前腿翘首相望,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还有猪脑袋就那样从墙里探出来,看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吃食物时两个家伙总是那么的聚精会神,即便我怪叫或跺脚,都无法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意犹未尽之余嘴巴里还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一点都不注意自个的形象。吃饱喝足了两头猪就躺在墙角晒太阳,眯着眼,不一会的功夫又呼呼大睡了。
到冬天的时候,白色的猪被卖掉了,黑色的猪因为受伤,留了下来,到最后还是逃不脱被宰的命运。没办法,家里的日子紧巴巴的,一年到头也就靠养猪卖几个鸡蛋贴补家用。那天做饭时外婆炒了猪肉,我捧着碗,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眼前又浮现出了黑猪和白猪一起玩耍,一起打闹,一起晒太阳的情景。我说猪真可怜,吃糠咽菜长到大,只是为了年底被杀掉。外婆看我这么伤心,叹了口气,说:猪是老天爷送给人的一盘菜,天生就是这个命。小小的我,似懂非懂,可心里还是很难过。
夏日晌午,外婆睡得正香,我蹑手蹑脚逃离出来,走到大门口的石碾子旁。地面被晒得滚烫,几只老母鸡躲在碾盘下面昏昏欲睡,仿若喝了大碗的酒,东倒西歪。没有风,花椒树的叶子蔫头耷脑,愁眉苦脸的样子。知了藏在树上,扯着嗓门嚎叫,把整个村庄唱成它们的天下。
一只蚂蚁爬进了我的凉鞋里,光脚,感觉痒痒的。我轻轻地把它捏起来,看见细细的触角一直摆动,估计是在给同伴发求救信号呢。我蹲下来,把蚂蚁放到地上,才发现它们的队伍就在前面,大家伙正合力抬着一只毛毛虫的尸体,步调出奇的一致,似乎有谁在暗中指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不到它们浩浩荡荡的身影了。
有蝴蝶飞过,两三只,轻盈的翅膀扑闪着,看着特别的有趣,不由得伸手去捉。阳光肆无忌惮,毒辣辣地照在头顶上,我只管忙着捉蝴蝶,衣服都湿透了。终是捉到了一只,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蝴蝶一共有两对翅膀,一对大,一对小,犹如四把精美的小扇子。蝴蝶的身体扁扁的,呈黑色,头上有一对触角,奇怪的是它的嘴巴,样子像钟表的发条。书上说蝴蝶的嘴巴平时卷着,要用时才伸直插进花心里,忽然又想着山丹丹花也开了吧,红艳艳的实在招人喜爱,一会让外婆带我去摘好了。
村里的杏子熟了,挂在树梢看着就眼馋,昨晚和小伙伴约好了去摘,也不知道那些家伙什么时候才过来。王奶奶家又有了小鸡雏,听说有八九只呢,要是能送我一只该有多好啊。还有烤土豆,油勺子里炒的鸡蛋,想起来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于是便又一溜烟跑回外婆家,找好吃的去了。
在外婆家的那段日子里,有快乐有欢笑。更多的时候,我会傻傻地坐在花椒树下想一些问题:比如小蚂蚁不用上学,不用种地,整天跑来跑去,它们活着有什么意义呢?邻居老大爷的儿子去地里收麦子了,外婆家的向日葵长得好高好高,过年的时候又能吃到香喷喷的瓜子仁。蜜蜂喜欢花朵,就是为了采蜜吗?秋天的时候,外婆她们会去地里收割,把粮食运回家。人和蚂蚁有什么不同吗?原来都是为了填饱肚子整日忙碌呀!这样看来,就觉得世界真的好奇妙,然后又开始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