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守望

作者 | 杨盼

今天，我回到了老连队，这是一个经常在梦里出现的地方。来营区的车上，我转向窗外，漫山的羊群随着牧民的号子流动着，好像天边的流云掉落人间。蓝天乌山、黑石黄草，正午的日光从头顶蔓延绽放，落在远方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高山上。

大山无言，我仿佛又看到了退伍时，班长那双沉默又坚毅的眼神。不经意间，那些被丢失在大山中的故事又漫不经心地出现在脑海里。

那是下连第一天晚上，我趴在床铺上写家信，告诉家人一个让我感动到掉泪的故事。宿舍的门缝儿很大，夜晚总是会漏风，而班长就睡在靠近宿舍门的床铺上，像一座绿色的小山。班里的新兵都吵着要和班长换铺睡，但是他不同意，他说这就是班长的位置，你们的小身板还挡不住这夜晚的风。后来听指导员讲课时说，老兵要挡住子弹、挡住风雪、挡住危险，这是从红军时期传承下来的光荣传统，每个老兵都知道。

下连三个月后的一天，我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寄给我的十几本书都收到了，其中有《牛虻》《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两本小说。连长无意中看到了，没吱声，后来让我代表全连写了一份决心书。在决心书里，连长替我加了这么一句话：我要成为一座大山，一座很高很宽、可以遮风挡雨的大山，战友们沿着上山的小路攀登而上，去看到最美的朝阳。

那是一个休息日，新战友们已经来了一周了，有的在打球，有的在洗衣服，我伏在靠近窗户前的桌上给女朋友写信。我告诉她，今天是我入伍三周年纪念日，我如愿以偿成为了副班长，如愿以偿地坐到了窗边这个位置，也终于成为了战友们的一座山，替他们挡住窗缝外的风。

那天我在信中还写了些啥，忘了，只记得把信装进信封的时候，还放进去了一颗石头。那是我从营区外的大山上捡来的，这颗石头就这样挤进了信封，也挤进了我的心里。

营区周边的山都是不同的，而军营里的“山”，也不尽相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温和而又坚毅，带着棱角，蕴涵着能量和激情。

班长说，哨兵要站得笔直，不能乱动，什么时候你变得和身后的大山一样了，那你离一名真正的战士就不远了。巡线时，连长说，山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有呼吸，大家要和大山一样，耐得住寂寞，因为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体能训练后，同年兵小李总是朝着山的尽头再跑一会儿，他固执地认为，每天多跑一点，总有一天会抵近远山……

终于，直到退伍的那天，我望着车后扬起的滚滚沙尘，望着无边无际的大山，想起那些平淡而漫长的岁月，想起山里那一张张年轻灿烂的青春笑容，想起连长、指导员和班长的话，突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我把头伸出车窗，在距离营区一个不近也不远的地方，挥手道：“战友们，我还会回来的。”

今天，重回老营盘，许多事物变得有些陌生了，只有大山里传来的一首首军歌，依旧是我熟悉的旋律。那是老去的岁月，留给每一个军人不老的青春记忆。

（刘颖坤 整理）

 本期主播 简介 

刘盼

毕业于河北科技大学新闻专业，现服役于新疆军区某团，连续四年担任国际军事比赛晴空项目现场解说，热爱主持、解说和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