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反映“社交媒体一代”的新世情小说集《四合如意》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作者为包揽台湾时报奖、联合报短篇小说评审奖、香港青年小说组冠军……几乎港台所有重要文学奖项的上海青年作家张怡微。

本书是她继2017年长篇小说《细民盛宴》与2020年短篇小说集《家族试验》之后交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第三部力作，小说通过十二篇短篇小说描摹出“社交媒体一代”的生活与情感变迁。

据国外权威机构统计，中国智能手机已经占到手机总销量的96%。对于沉溺于微信微博的当代中国人而言，手机占据了他们的精神空间和海量时间，他们对着手机履行社会责任（如孝道）、情感责任（如恋爱），也重新定义当代青年的社交关系和情感关系。一旦没有手机，就如同暂时切断了人际网络。

  张怡微《四合如意》实拍图

《四合如意》这部小说集集中展现了这一时期社交媒体与人的生活之间的关联与冲突，呈现出“社交媒体一代”曲折的成长故事。远程的亲子教育、异地夫妻的情感沟通、独处时的消遣娱乐，都借由手机来完成。

作为此时此地的延伸，手机影响着我们对于世情的看法。“世情”，即世态和人情。我们通过手机构建的世间百态，以5.4英寸屏幕建立的人情关系。小说以此为基础展开，呈现出在此情境下的“新世情”面貌，我们的心灵生活与精神世界。

在张怡微看来，手机不单纯只是为我们营建更好的生活而服务，它会干扰我们，暴露我们，并创造新的心灵压抑。

社交媒体让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但随之而来的那些之前被空间、时间阻隔的社交正浮现在网络上。这是当代生活的一部分，时间被无限挤压，而你需要随时应对社交媒体上可能应对的点赞、回应、支持。

  张怡微《四合如意》实拍图

在《四合如意》和《一春过》两篇小说中以手机作为唯一联系纽带的异国恋情侣、夫妻与《缕缕金》《醉太平》中通过视频行孝的儿女，令通讯工具的便捷及时与人心的隔阂、观念的认识差异形成巨大错位，引人反思。

这些耗费心神的事情正在通过另一种形式的变体侵扰我们的生活……

家庭周末的团聚变成微信群里日复一日心灵鸡汤式的轰炸；

恋人的鸿雁传书，肌肤相亲正变成逢节假日必须问候，365天机械式地点赞的应承；

当朋友没有即时回信息，你却在屏幕这头焦灼难安，却忘了此刻可以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寻找一些生活的乐趣，而不是耗费在等待中……

  张怡微《四合如意》实拍图

社交媒体正将以前那些在舞会、KTV、聚会中的那些琐细无聊的时刻无限放大，如果你曾经感受过同游时听着朋友喋喋不休地谈论八卦，那么你现在在社交网络上感受到便是这样的时刻。我们的疲惫不堪从工作、学习蔓延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张怡微在《一春过》中指出：“科技试图拉近人和人的距离，结果总是适得其反。有些人早晚会散落掉的，有些人再难“邀请”回来。总有一天，任何人与任何人都可能被科技的更迭彻底隔离开来。这也是可想而知的事。”

毫无疑问，这是摆在“社交媒体一代”面前的重要问题，即如何应对时代的这种变化？

  张怡微《四合如意》实拍图

在这部小说集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些青年人必须去应对来自现实生活中的诸多困难，努力维持现实生活与心灵世界的平衡，而在入夜之后，或看着直播主声嘶力竭地叫卖，或伴随着播客的声音入睡，白天的奔劳与夜晚的声音交织，产生新的情感互奏。

在小说集中，张怡微也引入了众多网络流行语、表情符号，这些隐匿在括号中的内容是张怡微的一次小小的实践，意在用一种特有的形式提醒着我们，当代青年多声部的声音来源。

那些庞杂的声音侵扰着我们的生活，影响着我们的生活，而看不见的影响则是在括号外的那些庞大的、泥沙俱下的日常生活。

  张怡微《四合如意》实拍图

即时身处屏幕这端，你依然要与职场的不如意斗争；当你从热闹的直播间下来，你需要直面父辈灰心丧气的过去；而当疫情阻隔了恋人的相聚，这个小小的屏幕又承载了多少欲望的躁动不安？你抬头一看，又仿佛看见日常生活的那双手在拽着你，你必须与它对抗。

这也意味着在科技快速变化的时代，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改变。对情感的渴求，对压抑状态的不满，寻求独立生活，努力解决现实与理想的两难，不断催逼着青年人因应这些变化。

  张怡微《四合如意》实拍图

“大城市生活好像打游戏的初始台地，有一定规则，顺应它一切就变得有迹可循。她拿户口，缴社保，买新房，摇号分不够，二手房遇到房东离婚之难，再到三价就低首付提高，贷款利率加码放款时间放缓……等用上“好好住”APP，逛线上IKEA看软装，她一个人走完了一条耗尽心力的长路，连个鼓掌的人都没有。”（《端正好》）

“谁不是呢。你也是个大人了，应该懂得生活不易的道理。你看这里的人，哪个是容易的？”（《冉冉云》）

“她一直在躲避父亲、曲解他的行为，她一直都以为父亲是因为常年压抑终于放飞想要找一个女朋友，她一直以为父亲被母亲折磨死了，父亲也是可怜的人。但是身为“模范”女儿，就一定要支持他，不要打扰他。不是这样吗？”（《缕缕金》）

  张怡微《四合如意》实拍图

于是小说中真正的主题呼之欲出：“比起应对日常生活的枯燥，探索内心的矛盾反而更为棘手。”

那些生活中的不如意，成长阶段必须解决的困难，也逐一展现在他们面前。每一篇故事，每一处感受，都是“社交媒体一代”独立生活、情感教育的例证。

张怡微作为中国当代青年小说家中的翘楚，现为上海复旦大学副教授，长期与青年学生的交流使她一直关注着青年生活，而这本小说也可以看出她这些年从事创意写作教育、长期思考实践的结果。

张怡微在小说中敏锐地捕捉到生活的真相，写尽了当代青年人的疲惫与不堪，没有谁比她更能理解“社交媒体一代”处境与困难。

 作家档案 

张怡微，青年作家，文学博士，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创意写作专业硕士生导师。出版有《细民盛宴》《家族试验》《散文课》等作品20余部。曾获“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散文大奖、“中环”杯《上海文学》中篇小说新人奖、香港“青年文学奖”小说高级组冠军、台北“时报文学奖”、“联合报文学奖”等。2021年获得“未来文学家”大奖、“茅盾新人奖”提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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