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脍炙人口的东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开篇，就用会弹箜篌来形容秀外慧中的刘兰芝。作为人类史上最古老的乐器之一，箜篌数千年前从两河流域传入波斯，又来到中亚和印度，在盛唐达到巅峰。

箜篌之音有多绝美？李贺在千古名篇《李凭箜篌引》中，已经用尽了一切赞美的形容。他写“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还写“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敦煌壁画中的手捧箜篌的飞天

胡雪菲第一次遇见箜篌，是跟着父母游览敦煌石窟时。她发现，在那些暗红底调、色彩明艳、线条充满张力的壁画中，无论是飞天仙女，还是乐队齐奏，总能看到拿着一款体型庞大，两根曲木之间布满竖弦的乐器。

“我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乐器，只是单纯的好奇。后来才知道那是竖箜篌。”胡雪菲提到很多年以前的那次初见，仍然记忆犹新，“我就记得，讲解员说箜篌的兴盛止于唐代，改朝换代后，到了元明清，人们觉得箜篌有点靡靡之音的意思，所以最终就失传了。清末的时候箜篌又出现在了戏剧舞台上，只不过只是做道具用，发不了声音。”

在失传数百年后，到了民国时期，上海大同乐会才复原并改进出了第一台现代双排弦箜篌。再往后，沈阳音乐学院成立了箜篌研究改革小组。

在几代人的努力下，一度销声匿迹的箜篌总算是又恢复了生机，并不断演进成如今的模样。

不过，“重生”后的箜篌，总是无法摆脱小众的标签。在敦煌被这种奇特乐器吸引的胡雪菲，回到家后便四处打听哪里可以学到。彼时，能授课箜篌的高校寥寥无几，只有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学院和沈阳音乐学院。在新疆长大的胡雪菲，最终选择离开家乡，一路向东，远赴沈阳学琴。

箜篌的普及受限有其天然因素：造价昂贵、老师难找、体型硕大。胡雪菲仍然记得自己学生时期参加的“第一届箜篌专场演奏会”，大一到大四的箜篌专业学生全部参加。一众学生，推着大琴箱，在路上轰隆隆地前进着，时不时还有几辆货车载着琴箱从旁边掠过。

但是，胡雪菲始终觉得这些并不应该成为箜篌受人喜爱的障碍。就像盛唐时一样，箜篌只是缺少一个展现的机会。

2018年，胡雪菲不经意地录了一首箜篌版《左手指月》，发到了抖音上。一夜过去，发现视频有数千点赞。不少人留言，好奇这是什么乐器，“这两个字怎么读”。这个契机，让胡雪菲觉得这是一件可以持续做下去的事。

她开始不断地把流行曲目，改编成箜篌版本。在点赞最高的视频里，胡雪菲用箜篌弹了一曲节奏快速、摇滚风格的《曹操》，奇妙的碰撞感让一首现代流行乐空灵了起来。这一条视频收获了接近120万赞和两万多条留言。

很快，胡雪菲开启了直播。镜头中，高1米75、宽90厘米的箜篌占满了镜头，坐在一旁的胡雪菲显得更为娇小。科班出身的她实力过硬，常在观众点曲之后，听一遍原曲就把谱子写出来直接弹奏，直播间就成了点曲大会。

直播久了，虽然还会有新进来的看客问，“这个竖琴怎么长得不一样？”但如今，已经不需要胡雪菲自己回答了。会有粉丝抢着纠正：“这叫箜篌，是中国民乐的一种，在唐朝的时候最流行……”

曾经一度只能在壁画上一窥真容、全国仅有不到10所院校开设专业授课的箜篌，目前在抖音上#箜篌 的标签下，已经有了1.8亿次的播放。

随着直播越来越受欢迎，她的抖音账号已经积攒了70多万的粉丝，收获超过600万赞。还有很多想要学习箜篌的人通过抖音联系到了她。毕业后，胡雪菲也选择开设了自己的箜篌工作室，线上线下课程教学搭配进行。

近两年，线下课程不稳定。每到这种时候，工作室便显得空空荡荡。没有线下授课收入，商演停滞，每个月房租和水电的支出成本，一下变成了压在身上最重的石头。好在直播所带来的线上教学和打赏收入，填补了工作室上的亏损。

尽管线下工作室时不时还会处于关停状态，但门前那块“胡雪菲箜篌工作室”的牌子总会被她擦得锃亮。里面两件雅致精巧的凤头箜篌，安安静静、对称地摆在中间。即便当下没有学生来弹，人们也已经知道，在相隔一千多年后，只要琴弦一颤，音乐一响，仍是“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编辑：秦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