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能够理解人类吗？”

在有关人工智能的科幻作品里，一切的故事，都通向这一“永恒之问”。

比如《黑客帝国》里，机器人不仅能理解了人类，还“进化”成比人类更高级的物种，最终奴役了人类；

而在斯皮尔伯格的《人工智能》里，AI小孩虽然对母爱有着深深的渴望，却无法处理好人类社会那些最简单的活动，只能成为一个笨拙的“类人”。

不同的作品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但回到现实生活，当下的人工智能还是更像“人工智障”：Siri总是道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扫地机器人比起扫地更爱拆家。换句话说，人工智能还无法理解生活的不确定和复杂。

那如果现在，人工智能不仅可以理解人类，还可以倾听、观察甚至给人类下达“指令”，又会是什么场景？

人工智能，如何理解“非必要” 

湖南卫视的新综艺《牧野家族》，就是这样一档创新的、实验性质的综艺。

明星情侣王子文、吴永恩，以及艺人张翰、容祖儿，离开现实都市生活，前往乡间的牧场小屋，独立生活22天，每天完成关于“我与他人”、“我与自然”的实验性任务。

而这些任务的设置、传达、引导，乃至评价反馈，都是由AI“牧野管家”来完成的。

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想象，包含着浪漫与恐惧的双重因素 / 视觉中国

在这场实验中，人与人工智能的关系被倒置了：一个细节是，在笔记本电脑几乎已经成为人类器官延伸的当下，在牧场小屋里，管家可以发布指令、对话、记录生活数据，但身为人类的嘉宾，只能用纸质笔记本来记录生活，探索自我。

”牧野管家“在这次的综艺中有着相当关键的作用

《牧野家族》第一期设置的挑战，叫作“断舍离”。

张翰、容祖儿、王子文吴永恩，三组嘉宾需要分别选出自己生活中的“必要”与“非必要”，来决定自己可以留下和必须舍弃的行李。

有人可以迅速做出选择：比如张翰只扫视了一遍行李，就迅速地决定了留下洗漱包、拖鞋、短裤、书、拉面、蓝牙音箱与小火锅；

作为男生，张翰的选择是果断的

而对王子文来说，选择什么是“非必要”的，却没那么容易。比如沐浴露卸妆水是必要，“没有它我会睡不着觉”；吹风机也是必要，因为吹不干头发就会感冒。

王子文很难做出"断舍离"的决定

但在容祖儿的选择里，宁可选择舍弃牙刷，也要保留一包爱吃的零食。她在笔记本上写下：“我现在知道了，我的人生是不可能让自己感觉到不舒服、不自在的。”

容祖儿很在意生活的快乐与自在

将这漫长的抉择过程录入上载后，牧野管家“小飞”提取了容祖儿的关键词：随性。

观照到现实世界，区分“必要/非必要”，也是2022年人类最新的变化。

当生活变得更加不确定，散落在日常中的物品，也被时刻分为“必要”与“非必要”：

比如对一些人来说，咖啡也和酒也是必要；对另一些人来说，瑜伽垫、弹力带是必要；笔记本电脑或教辅教材，在某些时刻也成为“必要”。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从这些“必要/非必要”的区分里，你能够窥见一个人的性格、爱好、生活轨迹。

房间里的杂物是一个人生活的印迹 / 视觉中国

《牧野家族》将嘉宾作为试验品，把选择“必要”的过程搬上了大屏幕。而看到这里，我才理解，对我们来说，生活里“必要”与“非必要”的区分如此隐秘、如此个体化。

许多问题我们自己都没有答案，而困惑，或许就是人工智能给人类留下的“考验”。

“元宇宙还是原野，这是个问题”

除了“AI观察员”之外，这个节目的奇妙之处，还在于矛盾感：人工智能这么科幻、这么先锋的事物，竟然出现在“复得返自然”的原野小屋里。

一个属于未来，一个属于过去。而能够交汇这两者的，是嘉宾们正在度过的“现在”。

许多科幻作品都会讲述、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 / 视觉中国

科幻作家刘宇昆写过一个故事：在未来世，人类选择抛弃肉身、把自己“上载”到数字世界。那个时刻被称为人类历史的“奇点时代”。但在“奇点”之后，仍有一部分人固守传统的生活方式，用肉身生活，工作，相爱。

比起“数字生活”，现实生活要艰难得多。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抗拒数字化浪潮，越来越少的人留在现实世界。

在故事的最后，男女主角的女儿也没有抗拒诱惑，决定成为数字生命。男女主看着女儿远去，在花园里拥抱彼此：“我们一起欣赏这个世界，这座从活死人那里继承的花园，世上的一切时间都属于我们了。”

科幻故事与综艺画面形成有趣的对照。在“牧野”的世界里，科技没有抗拒自然、毁灭人类，而是帮助人类更加接近自然。

这种“过去”和“未来”的交汇也时时刻刻体现在节目中。

在完成“断舍离”任务后，嘉宾们入住小屋。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接到了新的任务：清点家中少了那些物品。

其实此刻的屋子里，已经被“断舍离”得差不多，只剩下简单的生活必需品，和被嘉宾留下的“必要”。但即使如此，找到“消失”的东西，也并不容易。

对于这个任务，张翰最初的态度是：“算了吧，丢失的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和我的生活也没有联系。”直到AI管家提示他找到丢失的物品，就可以去行李箱换回相应数量的私人物品，他才开始寻找。不过翻了一个下午，即使管家“小屋”不断确认、鼓励，他只找到了4/7。

而对王子文来说，这个任务就轻松多了：一进入小屋，她就列出了物品清单，精确到几个衣架、几瓶调味料。于是，只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们就全部找出了丢失的三样东西。

人与物的关系，在这一环节，得到具体展现：有人需要、依赖、控制，有人随意、疏离、保持距离。在数字指令的引领下，“找东西”，其实是在找本真的自我。

而被写入这套“算法”的，除了人与物，还有人与自然。

节目伊始，三组嘉宾就被分在了不同的小屋里：雪山、鱼塘、森林。人与自然的关系如此具体，不同的环境，“生长”出他们不同的任务，不同的情绪，以及对人生不同的思考。

当被分配了拍照任务时，雪山小屋的容祖儿选择拍下带着荆棘的玫瑰，思考感情与伤害的关系；在“鱼塘”的张翰选择拍下农场里的小动物；而吴永恩，拍下了田野上的王子文。

拍下的照片，代表着他们录入记忆、各自珍视的时刻。有人向往勇气与生机，有人寻找温暖与安定，还有人找到的是爱。

吴永恩镜头里的王子文

通勤与KPI之外，

如何过一种“具体的生活”

在第一期的末尾，嘉宾一步步开始向内探索，追问自己的人生。

一个人的终极生活，好像都起源于那些细碎的片段。这些生活的细节里，藏着一个人最真实的脆弱，这或许是人工智能无法估算和理解的，人性闪光的部分。

在小屋里，容祖儿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她问，妈妈，我给你最初的印象是什么？妈妈说，最初没印象，最初的印象是没头发。

聊着聊着，妈妈说，对她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找到一个跟你……”妈妈的话说了一半，尾音轻轻地落在电波之外。

容祖儿却掉下了眼泪。

而向来洒脱的张翰“破防”是在做晚饭时，冲着奶粉，他想起家里以前很少有奶粉，喝牛奶更多；爸爸爱吃“牛奶泡饭”，而他在长大后才理解，这不是因为好吃，而是因为父亲的节俭。

长大多年以后，再吃起牛奶泡饭，那是父爱的味道。眼泪落在饭里，镜头外低声啜泣，就连AI都体察到他的情绪——“您还好吗？请问需要帮助吗？”

回应的，只有无法被“分析”的沉默。

看到这里，我发现，这档节目最珍贵的，不是AI观察员，不是环节设置或嘉宾选择，而是它真正地卸除了人的身份、标签和数据，呈现最真实的自我。

长久以来，我们的存在，往往会被标签化——什么学校，什么职业，已婚或未婚，有多少固定资产。独特的个人经历被简化为数字和对勾，在这样的逻辑之下，人生只有排名，没有故事。

就像迈克尔·桑德尔在《精英的傲慢》里描述的那样，优绩主义把社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分类机器”，但这种粗暴的分类已经无法带来社会流动，而是加剧了不平等。

这种时候，我们就更有必要，守卫自己具体的生活。

生活里的“诗和远方”，总是藏在不经意的瞬间 / 视觉中国

在一次访谈中，《牧野家族》制片人陈歆宇谈及，节目最初曾讲主题设定为“幸福生活实验报告”，但他认为，“幸福有很多种面貌，生活也有很多种面貌，怎么定义幸福？我不想去定义。团队去到云南拍摄地踩点时，一到那个环境中，扑面而来的感受，就是自然而然。”

所以，节目随机选择了不同的自然环境，不设置比拼环节，而是呈现人与自然、与动物最简单直接的互动。

没有排名，没有流派，田野小屋更像一个短暂的乌托邦，摆脱了人类社会那些密密麻麻的量化数字，试图呈现最纯粹的“生活”。可能是一瓶辣椒酱，一袋不忍丢弃的蛋白粉，临时出逃的小猪，在阳光房里无所事事的日子。

而也只有湖南卫视，能带着先锋的理念和实验性的节目设置，把这些琐碎的，宁静的，“不重要”的生活，拍得如此温暖，如此细致入微。

就像陈歆宇所说的：“节目不想过多强调对用户习惯的尊重，我们要做的，是对用户审美习惯的引领。”

其实节目组想要回答的问题，很简单也很难：在这个时代，我们究竟要如何生活？

《牧野家族》为我们做了一场大型的“生活实验”。实验内容不止是如何与断舍离、如何照顾动物、如何独立生活，更是如何在简单的生活里找到最真实的自己。

陈歆宇说，节目的目标从来不是讨论诸如“人类未来”之类宏大的命题，而是向内探索，找到身为“人”的本真。“这个节目中我们所做的这些实验，还是围绕自然而然这个主题发生的。人怎么更自然的生活？人怎么自然地跟自己相处，人怎么更自然的跟这个世界相处？”

生活的每一个瞬间，都值得珍惜

那些“失败了也没关系”的实验，被浪费的“时间”，无所事事的阳光和空气，才确认了你我最真实的存在。

算法，程序，人工智能。人类孜孜以求稳定的思维与永恒的理性，而最终却是AI带我们找回了生活的真谛——

“生活是阳光、微风、雨和星空”，生活由那些“不重要”的时间连续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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