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电影，最羡慕的莫过于镜头中的大城市景象，蓝天下高楼林立，宽敞整洁的大马路上，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那时候，总想出门有一条好路走，像城市那样，干干净净，平平坦坦，走起来舒舒服服，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时候乡间的路，是泥土路，最怕下雨。泥土被雨水浸泡发软，再加上人来人往，牛踩马踏车碾，在路面形成一层厚厚的黏稠状的淤泥。烂泥缠脚，每走一步都不轻松，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先得把脚从泥巴中抽出来，鞋子与泥水粘在一起，不用力不行，用力过猛过快也不行，带起的泥浆飞溅起来，落到身后，溅一身泥，甚至飞到头顶，粘到头发上。把脚迈出去，要仔细看，脚落到什么地方。但是尽管十分小心，路走长了，难免还是会出差池。不是泥水漫过了鞋帮，就是突然脚底一滑，摔上一跤。摔跤最为狼狈，满身是泥不用说，事后往往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笑话的对象。

能够防滑的高筒雨鞋，在那时候是稀罕物。大多数时候，下雨天大人小孩都打赤脚。出门时，家里人就交代我们如何如何才不会摔跤。走路不能打洋（“打洋”地方话，三心二意的意思），眼睛看路，把脚趾“钩”起来。走带水的泥巴路，脚趾弯起来，钩住地面，的确很管用。走过之后，看脚印，五个脚趾头会在泥水地上留下五个小圆窝，像印模印出来的一样。

遇有污泥浊水的地方，比如猪栏、牛栏附近，脏得难以下脚，恨不能飞过去。先要仔细看好下脚的地方，再一步一步小心跨过去。心里那个腻味一时半刻不会忘记。

这样的道路，下雨固然不好走，晴天也不舒服。俗话说，“雨天一包糟，晴天一把刀”。雨天一滩烂泥，晒干了，变硬了，赤脚走上去，硌得你的脚生疼。最难受的是地上高低不平，一不小心，就被什么东西绊住脚。绊得严重的时候，脚趾头霎时间就会红肿起来，甚至会鲜血直流。接下来，你不得不忍着疼痛一步一挨走下去。每每这时候，母亲又是心疼又是安慰，“以后走路记得把脚步抬高些”。当时是记得的，不久便“好了伤疤忘了痛”，难免重蹈覆辙，再次被“绊”。

那时候走起来最舒服的道路，要数环绕家乡的松东河堤。堤防设施常年都有人管理维护。堤面平坦，又是松软的沙质土，雨停路干，不泥泞。也特别干净，没有瓦砾垃圾之类的东西。晴天走，软和；雨天走，干净利索，不沾泥。只是靠近集镇的那一段河堤，有点特别。人多车多，来来往往，表层沙土都被碾成极细的尘土，堆积起厚厚的一层。遇有机动车走过，尘土飞扬，像放了烟幕弹，只听得嘟嘟嘟的响声，完全看不见带起尘土的那个庞然大物是个什么东西。而在烈日下，赤脚走过这样的路，就更难受了。路面厚厚的尘土被太阳晒得滚烫发热，一脚踩上去，灰漫上脚背，把整个脚都埋进去，一种烧灼的疼痛感袭上心来。你急急地把这只脚抽出来，可是，另一只脚再踏上去又是同样的烫。

近年来，随着国家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深入实施，农村交通状况已经发生根本改变。普遍推开的通村公路建设，打通了农村交通的最后一公里。行走乡间，但见一条条新修的通村水泥公路，密如蛛网，坦荡如砥。恰似一条条闪光的玉带，蜿蜒在希望的田野上，把千家万户和通向外面的广阔世界连接起来。村道上，一辆辆小汽车不时掠过。路两边，阡陌纵横，沃野锦绣，花木掩映，农舍俨然。入夜，太阳能路灯亮了，星星点点，连成一线，把乡村的夜衬托得安宁祥和。美丽乡村，道路不再泥泞！乡村公路，已然成为乡村一景。

（作者单位：湖北荆州公安县甘家厂中心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