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南大石铲
这是一种广西独有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大石铲,它是5000年前先民开拓文明的象征,人们惊讶于它的精美、庄严和神秘,对于它的用途和意义却难明所以,让我们穿越历史的迷雾,去探寻“桂南大石铲”背后的文明密码。
一
陌上田间寻常见
20世纪五六十年代,南宁市隆安县右江下游一带的农民,经常会在田间地头挖到一种形状奇怪的石头,大小不一,扁而薄,器型有点像农家常用的铲子。
在1962-1965年进行的广西文物普查中,考古队注意到了这些石器,判断为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存。1978年,人们在隆安县乔建镇大龙潭附近建酒厂时,忽然挖到了大量石铲,这引起了考古界的高度重视。广西文物工作队到现场发掘,却发现了一番十分奇怪的景象——
只见现场数十件石铲并排,刃部朝上,直立或斜立、以交叉叠放或排列组合进行摆放。
广西文物与考古工作队供图
在大龙潭遗址,考古队共发掘出了231件完整石铲,有单肩、双肩、束腰等不同款式,体型大小不一,小者数厘米,大者七八十厘米,棱角分明、打磨光滑,刃边厚钝,器身扁薄,造型精美,堪称石器文化的杰作。
其中以一件楔形双肩大石铲最为精美,它长66.7厘米,宽27.2厘米,厚约1.9厘米,重8285克,通体打磨光滑,双肩有棱,左右对称,刃部柔和圆润,整体造型优美而庄重。
现藏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
二
石铲疑云
这些石铲只是广西发现的大石铲中一小部分,数十年来,广西共发现石铲一万余件,光完整器就超过700件,共有大石铲遗址140多处,其分布范围主要集中在广西南部的左江、右江、邕江流域,以三江交汇处的南宁隆安县、西乡塘区一带为核心区,扩散辐射至广东、海南和越南北部,考古界以核心地域将其命名为“桂南大石铲”。
铲,是农业生产中重要的劳动工具,它的出现,极大地提高了农业生产的效率,农业文明刚刚兴起时期的大量遗址都出土了石铲,广西出土的这些大石铲,是中原文明传入,还是本地自行制造的呢?
从器型上看,桂南大石铲与其他文明的石铲显然有所不同,无论是河南裴李岗出土的石铲、山东大汶口出土的单孔石铲、浙江良渚出土的石铲和石犁,都带有鲜明的实用工具特征,而广西出土的大石铲,大概分为四种类型,除了I型和其他文明的石铲有所相似之外,其他三种类型有棱角、束腰、袖衫状等特征,均为广西特有。结合各地的考古发掘可以推断,这些大石铲是广西本地制造、独有的一种史前文化遗存。
广西文物保护与考古研究所二级研究馆员杨清平解释说:“大石铲有很多种型式,有些型式在外地,偶尔会发现一两种,或者是数量上有那么几件。但是我们广西所有的型式都有,而且数量特别多。既然这类东西的中心点在我们这里,它从地域来说具有独特性,就是我们这里才有的。”
这些石铲来自哪个时代?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制造者是谁?它们作何用途?为什么只有广西拥有如此多的石铲?这些谜题有如重重迷雾,困扰了考古学界三十多年。
大石铲的断代问题是最早得到破解的。专家们通过一些和大石铲同时出土的陶器、石器样式的比对,推断出大石铲的年代范围,大约在新石器时代晚期,而根据对多处遗址的木炭样本进行碳14测定,结果显示其年代大约在距今约4000-5000年前,以距今4500年左右相对集中。
距今5000多年前,是神话传说中炎帝神农氏发明农业的时代,对应到历史中的新石器时代晚期,则是一个中华文明曙光四射、冉冉升起的时代,无论是长江流域的良渚、黄河流域的仰韶、还是辽河流域的牛河梁、汉江流域的屈家岭,以及其他地区的原始部落,都相继跨入了文明的门槛,以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为基础,创造了形色各异的文明社会,形成了一个多元一体、满天星斗的文明星空。桂南大石铲的发现,为研究广西地区先民何时踏入文明门槛,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大石铲文化遗存所展现出来的大范围一致性,表明当时该地区的社会已经具备相当程度的组织能力,形成了共同的精神文化信仰,预示着广西已经出现了文明的曙光。
03
祭祀遗存
大石铲由新石器时代广西各地普遍存在的有肩石斧演变而来,各地的石铲型式如此之多、分布如此之广,说明先民的主要生产方式从渔猎变成了农耕,农业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生产规模。
但是,这些石铲仅仅是用来耕作的劳动工具吗?专家们敏锐地发现,大部分出土的石铲并没有任何使用痕迹。有人推断,这些石铲是刚刚制造出来的,例如大龙潭遗址,或许曾经是一个石器加工场。
但是大龙潭石人山是石灰岩构成的,而制作大石铲的石材是页岩,距离大龙潭10公里以外才有页岩,如果是作为一个加工场,先民会从那么远的地方把材料运来在这里加工吗?很明显,这里并不是加工场。
(隆安县城附近的页岩)
虽然页岩比较松软,但是要磨制成如此精美的石铲绝非易事。
石匠们首先要从山上选取宽大而平薄的石材进行敲打,打制石胚,然后用石英石、燧石等硬度较高的石头进行琢制、切削,雕琢出棱角和造型,最后使用砂岩(磨刀石)、花岗岩等石材进行磨制、钻孔、抛光,在磨制过程中,石胚脆薄易断,需要工匠有着高超的技艺、细心和耐心,而且耗时长久。大石铲的制作,充分显示了岭南先民手工业已经到了相对发达的程度。
农业、手工业的发展,促使社会分工进一步细化,也说明社会产生了明显的分化,这些大石铲的主人,是工匠、农民,还是氏族首领、祭司?它们又作何用途呢?
一种观点认为,大部分大石铲是作为农业生产工具,部分遗址是石器的加工场;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大石铲脆薄易断,无法用于耕作,石铲摆放有序、排列整齐,应该是祭祀用具。也有的学者认为,在上千年的时间里,大石铲 慢慢从生产工具演变为祭祀用具。从上个世纪80年代起,学术界围绕大石铲功用形成的讨论持续了三十余年,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定的结论。
2014年,广西文物保护与考古研究所再次对隆安大龙潭遗址进行大规模发掘,总面积3600多平方米,出土完整石铲200多件,最重要的发现是一个大型石铲祭祀遗址,基本上为大石铲功用的争论画上了一个句号。
广西文物与考古研究所 研究馆员 谢广维:结合大石铲出土的时候大部分刃部朝上有规律的摆放在平地,或者以一定的排列组合方式埋放在坑里的现象看,很显然,大石铲应该是一种举行某种祭祀活动的时候所使用的祭器。
(2014年隆安大龙潭挖掘现场)
大规模原始祭祀的产生,表明社会已经产生阶级分化和等级制度,部落首领、祭司和贵族群体作为社会阶层的顶端形成了统治阶级,整个社会趋于复杂化,其结构和资源调配模式,都和原始社会产生了本质上的区别。
大石铲作为祭祀用具,它祭祀的对象是什么?大石铲祭祀的风俗为何消失,制作它的部族最终去了哪里?广西的大石铲文化,在岭南文明的起源和发展中、在中华文明多元一体化演进的趋势中、在交流互鉴、兼收并蓄的文明格局里,又起到了怎样的作用?请下周同一时间继续关注《广西故事》,为您揭开大石铲的终极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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