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生活中，“令”作为敬辞，在人们的语言交际中使用频率很高，比如“令尊”是对对方父亲的尊称，“令堂”是对对方母亲的敬称，“令兄”是对对方哥哥的敬称……那么，“令”为什么能够成为敬辞呢？这是因为它本身具有“善良美好”的意义。

甲骨文中的“令”，字形上面的部分是屋室的形象，下面部分为一跪坐之人，表示一人危坐于屋中发号施令。显然，“令”字本义，当是“命令”。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里说的“令，发号也”也是“命令”的意思。在甲骨文和金文中，可以看出下面部分跪坐着的人形非常明显，惟妙惟肖。从“命令”一词，人们自然联想到谁是发出命令的人。人们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为官者。所以“令”由“命令”很容易引申到“发出命令的人”。中国古代的官吏有尚书令、大司农令、郎中令、县令等，做官的人往往令人羡慕，为官者也应该品学兼优，所以“令”就引申出了“善良美好”的意思。

其实，“令”字的“善良美好”之意，在记录春秋时期史实的文献《左传》中就已多见。如《左传·成公八年》：“三代之令王，皆数百年保天之禄，夫岂无辟王，赖前哲以免也。”《左传·昭公元年》：“自无令王，诸侯逐进，狎主齐盟，其又可壹乎？”这里的“令王”表示好的王。《左传·闵公元年》：“为吴大伯，不亦可乎？犹有令名，与其及也。”这里的“令名” 表示好的名声。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那么这种意义又是缘何萌发的呢？这除了与发出命令人物身份有关外，还与春秋时期人们就有言辞审美价值的刻意追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论语·宪问》中记载：“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句中之“命”，即为“辞令”， 而辞令的创制，需要裨谌起草（即所谓“草创”），子产作修辞加工（即所谓润色）。由此可见，辞令之美的追求，是被孔子高度重视的。据《左传》记载，介子推有功于晋文公而并不求禄，其母劝他向文公表功，介子推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很明显，用“身之文”来定义“言”，凸显了注重言辞之美的观念。

人们之所以要追求言辞之美善，从根本上说，是出于客观的生存需要。《左传》中记载孔子赞叹子产唇枪舌剑挫败了霸气十足的晋国的锐气时说：“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显然，在孔子看来，弱小的郑国因攻击陈国而得罪了诸侯霸主晋国后竟然还能一点儿亏都不吃，靠的就是子产口若悬河的“文辞”。在那个历史时代，诸侯纷争的现实加剧了社会矛盾，使得人们在各种生存活动中对言语的依赖越来越大。为了充分利用语言的功效，人们势必要在言辞的修饰上下功夫。

人们对于辞令之美的追求，导致“辞令”之“令”也具有了“美善”的内涵。据此我们不难找到“令”字成为敬辞的渊源所在：所谓“令尊”“令堂”“令兄”之“令”，乃是其“善良美好”意义的一种泛化。

作者：曹保顺

来源：《语文报·高二年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