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18床胡嗲走了……”午休时间，我接到值班护士的电话，匆匆赶到病房。

胡嗲安详得像熟睡的婴孩，我一手紧握着胡嗲老伴周奶奶的手，一手轻轻捂上胡嗲半睁的眼和微张的嘴，一边祝愿道“胡嗲，您安心一路走好！”

胡嗲的家人陆陆续续赶来，虽然胡嗲一家老小和胡嗲一起与病魔抗战了6年有余，但还是难免哀痛！

同时，我感受到更多的是他们一家人的理性、坦然、平静、无憾……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胡嗲丧后的一切。

胡嗲因脑梗合并肺部感染、褥疮合并感染、感染性休克等多次住院。

此次入院评估，老人多处、大面积压疮合并感染、坏死、疼痛、咳嗽、呼吸困难、烦躁等。

胡德喜主任详细告知了胡嗲家人关于胡嗲的病情、诊疗计划及预后。

多次沟通后，周奶奶表示理解，并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不想转科了，尽量减轻他的痛苦，能让我多陪陪他。”

“七一”节那天下午，我正在给胡嗲伤口换药，周奶奶的手机响了，原来是胡嗲单位领导来为他老人家颁发“光荣在党50年纪念勋章”。

周奶奶急切地说：“护士长，快把纱布盖好，被子盖好。”我正不解。

周奶奶解释道：“胡嗲自尊心强，不想让同事看到自己这样子。”

问候、寒暄、颁奖、拍照……下班时，周奶奶高兴地告诉我：“老头子刚刚很顺利地吃完了一碗海参粥！”

6年多来，都是周奶奶无微不至地日夜照护，但从她老人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厌倦。

周奶奶还常常给我们讲起他们的爱情故事、工作经历、他们的孩子、孙子。

我曾悄悄的问过：“您都77岁了，为什么不请护工帮忙？”还没等我问完，奶奶回答道：“一方面我想减轻孩子们的经济压力和精神负担，另一方面老头子离不开我，只有我懂他。”

前些日子，由于疫情形势严峻，病房禁止探视，只能周奶奶一人陪护。

在孙子高考过了清华线的第三天，胡嗲又闹情绪了，不吃不喝，不治疗，老伴越哄，他越恼怒。

我来到胡嗲床旁，握住他的手，猜了很多种可能，他都摇头，用期盼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我和他的老伴。

周奶奶也用无奈的、几乎祈求的眼神看着我。

那天，我只好按照特殊情况处理，在符合医院疫情防控相关要求的前提下，将胡嗲的女儿、女婿、孙子都请到了床前。

他孙子静静地坐下，将爷爷的手拿起捂在自己的脸上，慢慢说道：“爷爷，我超出了清华线，昨天去长沙又参加了一次文化笔试，下周将去北京面试，这几天正在备考，爷爷，您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治疗，等我的好消息……”

此时的胡嗲，认真听着，温顺得像个孩子。

“吃水果、吃糖果！”胡嗲的女婿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护士站，带来了清华录取的好消息。

懂事的孙子拿到清华录取通知书后，拒绝了众多媒体的采访，天天陪着爷爷，送吃的，喂饭喂水，拉着爷爷的手抚摸着精美的录取通知书。

给爷爷谈自己的未来、理想，感谢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精心的培养和守护，谈小时候调皮、淘气的往事，请爷爷原谅他的不懂事，讲今天与同学聚会，明天去探望老师，谈最近读了什么书、看了什么新闻。

每天，我们都能看到这幸福、温馨的画面。

他们这一家子把安宁疗护的四道（道谢、道歉、道恕、道别）、 四全（全人、全家、全程、全社）理念诠释得淋漓尽致。

周奶奶告诉我：“老伴走的那天，中午进餐异常顺利，不用哄，午饭后午睡，在睡梦中安详、平静地走了。没有任何征兆和痛苦。”当然，也没有任何遗憾。

老人一生有不离不弃、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有孝顺的子孙，有革命的勋章，没有比这再圆满的了！

四天后的晌午，我收到了周奶奶的感谢信，告诉我，她很好，再过几天，他们全家人都去北京，送孙子去清华上学。

胡嗲的人生给了我们启示：人生需要精彩，死亡需要尊严。

临终关怀服务（安宁疗护）是每个人享有的一项基本权利。

实行灵性关怀将是让患者安详、平静面对死亡的最有效途径。

总有些疾病我们无法治愈，总有一些生命，我们无法挽留，当治愈不再可能时，对尊严、舒适和善终之美的希望仍在。

帮患者“尊严死”是我们医务人员的责任，我们也只有在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的实践中去成长。

给生命以尊严，让爱可以流动！

（编辑Rainbow。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湖南医聊特约作者：益阳市中心医院 李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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