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想复杂的重聚

□周兴华

老班长郑军电话通知我:为纪念我们从双中毕业20多年,将在下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搞一个老同学联谊活动。如有空,望参加。

空,这东西诡异得很。说是没有,又能挤出来。看似有吧,也可诿言忙不得暇。说穿了,得看心情。而我接了郑军的电话后,心情就上蹿下跳乍好乍坏,空还是不空没个准。

我谋生的城市距家乡不远不近,走一趟只需坐十来个小时的长途汽车。自以为混得不够光鲜,逢着大节长假回去,也只与家人喝酒聊天,没好意思呼朋唤友联络感情。

可郑军的电话不仅撩拨了心情,连梦都被挑逗得爱上怀旧。一入眠,我便被牵引回那座临江的乡村中学。初夏的课余,我喜欢去操场后面的桔园,靠近一枝一桠间细碎白莹的花儿。风轻轻滑过,人就酥酥颤颤。桔花不及茉莉香艳,不如金桂醇酽,却如同老家门前夏日阳光下飘扬的稻花,气味纯朴甜润。旧时光的清晨,总爱悄悄潜近校园西角的水塘边,捡一块石子朝着水中某一个捧书女生恬静的倒影扔去,“咚”一声水花跳跃时,喜极了受到惊吓的女生那一脸的绯红。惧怕她嗔骂,趁其还未反应过来,我已是抛下一串坏笑逃之夭夭。塘岸上有几株苍劲挺拔的百年老银杏,男生们乐于在夏日午后老师不在时爬上树去捉蝉玩,女生们喜好在深秋夕阳中捡拾金黄落叶做书签。还有那爬满绿苔的围墙下的藤草野花,不知道窃听了多少青涩的秘密,偷窥了多少朦胧的诗意……

有一个声音在向我召唤——回去吧,回去吧!着手收拾行囊偏又晃出一个画面:在欢聚一堂的日子里,别人在弹奏“超越梦想”,而我却独吼“一无所有!”这时节,怎一个纠结了得!更兼当年挥手作别时,我大生过“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情壮志。20余年弹指一挥间,除了流离颠沛的沧桑,我还能拿什么去体面展现?

犹豫再三,我终是给郑军回话说工作太忙,请不到回去的假……

此后的日子里,我拼命干活,疯狂玩耍,妄图以极端的疲惫和刺激麻痹心灵。烦躁的是,明明没想没念,眼前总莫名地幻化出同学聚会的影像。在那个特别的日子里,还神经质地对着泛黄破边的旧毕业照频频举杯,喊干……

再过些日子,郑军快递来一叠聚会时的照片。我一张一张仔细地看,一个人一个人地辨认,手抖抖索索,心甜甜酸酸。郑军在附信中说:“时间改变了我们的容颜,却抹不去光阴的故事,涂改不了同学之间纯洁深厚的友情……同学们再三要我捎上他们的问候和祝福,希望你在他乡过得好……”

一次单纯的同学聚会竟被我想得那么复杂!若真为面子,逃避了重逢,错过了友情的相握相拥,那可怜的面子又将如何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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