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秋,本名洪东兵,1947年生于江苏泰州。著名画家、书法家、作家,现为荣宝斋画院特聘教授,厦门巴秋美术馆名誉馆长、泰州巴秋美术馆名誉馆长、江苏省国画院江苏省书法研究院特聘书法家。画作多次在国内外展出,被众多机构及藏家收藏,多次在香港保利、香港嘉德、北京保利拍卖、北京嘉德拍卖、英国邦瀚斯拍卖,出版个人画册《心象物语》《师古图今.中国画名家档案 巴秋.卷》《造化情缘——巴秋中国画作品集》,个人散文集《荷戟楼纪事》,中篇小说集《水荡是面镜子》。
巴秋 作品《菖蒲清 》
画余自呓
(一)作画,如同胃的咀嚼、消化与滋养。传统的扬弃,师长的指点,同道、亲友的好恶,藏家的褒贬,画廊(市场)的凉热,这些皆是营养,就看自己的胃如何消而化之。然而,每个人的胃口是不一样的。荤素甜咸,各有所好。有人食花,吐出的是草;有人食草,吐出的是花。有人食花,吐出的也是花,然而像别人的花。这也是自己胃食而不化的缘故。胃长在自己身上,实在与别人无关。胃通心胸。作画,归根到底,是画家从自己心胸里开出的艺术之花。
(二)时光如同一部书。书的页面如同两边摸不到边的老墙。墙上的风霜雨雪让墙面斑剥与漫漶,刻记了岁月寿斑。画家天天画,月月年年画,也经历风霜雨雪,画到头来额上也有了寿斑。能在墙上留下点什么哩?是墙上漫漶的斑剥痕迹?还是粘在斑痕上的丝蛛、沙虫?抑或是丝蛛、沙虫拉下的屎?还是虫屎滋养的墙角小草?如是,那就与墙没有关系了。
(三)我们总想把美好物象留在画面上,这无可厚非。然而,青春年少固然靓丽,老人(无论男女)脸上如象树皮似的皱纹与寿斑好看么?鲜艳花朵固然漂亮,但长花朵的树根及其癍痕漂亮么?败叶衰草好看么?荒山野岭好看么?器具的残缺与锈蚀好看么?天晓得。之所以在画面上留住她们,与人的记忆筛留的经验与情感有关。世间万物一切都在变。心所筛留的经验与情感也在变。某些情况下,笔墨能化腐朽为神奇,千万别以为这只是表象的改变。心美好,丑的也能画得好看;心年轻,老东西也内含生机活力。无庸置疑,人的心力在自然嬗变中从稚幼渐趋成熟,抑或衰老。但其精神或许能使记忆能力尽量延缓衰老。
巴秋 作品《浮生日闲 》一
(四)我在南方山区写生时,常见山道中建有简单的亭子,亭子虽简单,能让路人歇脚避风雨,很受用。我的一位南方挚友亦给其宅第起名为“半亭居”,委实有意味。亭而居,只半爿,意味着傍山而筑。亭无遮拦,可在歇息的同时,凭栏抬眼眺望风光。其实,他的宅子是在繁华的市区。他说,心里要有风光,至少要有想看风光的愿望。我们不能只顾攀山而不去享受过程中的风景。果若,那是人生的浪费。我作画的同时,兼看风景,辛苦并快乐着。
(五)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而瓜豆种下去却什么也没得到,那是种子坏了,或是种种子的土地坏了,那不是你的事;种的豆收到的却是瓜或种的瓜收的却是豆,那是它们变种了,与其基因有关,与你无关。然而收获了豆瓜却弄丢了,那不能怪豆瓜,瓜或豆没坏,也没变,而且还在,只是你不在它们身边了。所以,你得好生对待你收到的瓜豆。
(六)我在南方画老屋。爱屋而及乌。然,多不见鸟。鸟在何处?
冬日,我到北方。屋后的白杨,光秃秃的枝干朝天戳着,托着一团乱草窝,又一团乱草窝。然,远看近看,鸟窝里什么都没有,鸟哪去了?大概到南边御寒去了。她还回窝么?无遮无盖的,没日没夜的,冷么?累么?
西天边的残阳,极不情愿地往下坠,往下坠……
忽然我想,我不也是一只南来北往的鸟?念及此,本来就冷的心,更觉其寒了。
巴秋 作品《浮生日闲 》 二
(七)我画案上老是乱七八糟的。老婆常骂我邋遢。我不服气。我说我作品的画面一向是干净的。而且,我能将不清爽的瓜果菜蔬画得清清爽爽。老婆说,那有什么难的,再脏的东西洗洗不就清爽了。我说,宣纸上滴了墨点,你洗洗看?空气中的雾霾,你洗洗看?……我想,环境龌龊不可怕,心地干净,就能做事清爽;正因此,外面昏天黑地的雾霾,与我案头宣纸的洁白无碍。
(八)国人稍懂国画的,见画辄说;哦,这是工笔,这大写意,这小写意,这大青绿,这小青绿……门门清!好象没这些概念、套子,壳子,罩子,就不能认识中国画。长久以往,凡作画的,也就不能出这些套子了。不能怪,中国文化早熟,如老子、孙子、孔子,一立论,遑论改?中国艺术高峰多,如唐诗、宋词,元曲,高峰一立,谁能超越!可董其昌偏说要成为“漏网之鳞”。能么?试试看,画一张不能(或不让)用这些套子套住的画!养几只“四不象”的怪物,冲出罩子!能么?
(九)去冬,余三月没剪发。这是前所未有的。不是省钱,是偷懒,图省事。年纪大了,也不太在乎这张老面孔了。春节前,发觉白发从根梢齐刷刷地冒了出来。又觉太没面子了。就自己染发。因头发长,技术没过关,没染好。也没在意。节后,又染了一次,成了,蛮高兴的。联想古人男女都是长发飘飘,肯定黑白花都有,而染发也肯定不如当下方便,不也过了?又想,下次索性将头发都剃光了,更省事。潜意识里,这才发觉其实还是挺在乎这张老面孔的。若将这心劲儿用在做事上,三蒸九煮地琢磨如何将画儿弄好,该多好。
联想到,当下许多画家都胡子拉杈脑后扎个马尾巴,怕就是这么考虑的吧。
巴秋 作品《 春天气息 》
(十)朋友说,做人要老实,作画要狡猾。我意不敢苟同。我自忖作画也要老实。我见古人留下的画作,大都笔墨精妙,其笔墨点线若用镊子镊,几能镊光。即使写意亦是如此。而我们现在不少画家的作品,线条多了就成了速写,墨点多了就迭成死蝇堆。许多画作牡丹、芍药花无分,杏花、桃花叶相同,美其名曰写意,率皆随意涂抹。以图在速度快,效率高也。然而我心渐老,心速慢了,一笔一划只能运于不疾不徐中。甚至画画停停,很难达到所谓一气呵成。人曰太老实。我意只能如此了。
翻阅资料知,当年宾虹翁在北平穷得只能每日吃青菜豆腐,几乎没人抬举,却依旧不停地画自己想画的画。大概其也算是个顶级蠢人吧。
(十一)正如歌里唱的:我不知道我究竟从哪里来,我的家乡在哪里。我常在梦里苦苦寻觅我的根。我在我的画里常描绘一条仄仄的辅着麻石的山村小巷,一直画到巷深不知处。我恍惚想,那深巷的尽头,也许就有我的家。这巷有无尽头哩?我的老家真是在那里么?我无法知晓。我疑惑不解:那里真是我祖先的衣胞之地么,是其灵魂栖息地么?我更不解的是:我的血脉中或我的灵魂中,究竟有几多从我祖先的故土中承袭的成份哩?不得而知。然,令我欣慰的是,我终于在梦里依稀找到了我走向家山的路径?梦里有总比梦里无好。所以,即使我醒来,我仍珍惜这带我走向这梦里家山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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