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是一名老战士，是一名人民警察，也是我父亲的恩师。

他1982年当兵，1985年正式参加公安工作，而我在37年后如愿成为了一名医学院的学生，走在这条“制服”之路上的我们，不仅是前辈与晚辈，更同是追梦人。

一

对于李叔来说，梦更为具体，始于向往，践于足下。

复员回乡后，他是以镇上高考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省人民警察学校，少年家贫，又长得瘦弱，却不妨碍对“大檐帽”的向往，志愿填了一溜全是军警院校，终于得偿所愿。龙潭校区旁边就是水泥厂，整日空气里都是扬起的灰尘，但这毫不影响怀揣着梦想的青年人。体格小，就加倍练，那条煤渣跑道他每天都要跑上一万米，休整后能吃上一个大肉包就是天大的奖励；还加入散打队，在不停地挨揍后，成为了轻量级种子选手。等到毕业分配回县城，他特自信地和所长说：“江浦县应该没什么人能打得过我，也没什么人能跑得过我。”

李叔一开始对职业的理解就是如此朴实：要能打过坏人，要能跑过坏人。现实很快教会了他更多。他的师傅坚信“工作第一、其他第二”，在那个BB机还没有流行的年代，他常在休息日被找到并“拎”回去：“杨所找你干活。”那时候还没有警种之分，一警多能，又正值严打时期，警察们常常是一个多月都回不了家，年青人都被操练成多面手。我仍然记得，他当时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骄傲地说：“年轻时啊，没一个春节是在家里吃的年夜饭。”

二

不过，跑得快确实是有用的。李叔乐于和我分享的两个故事都和跑步有关。

第一桩是1994年，县城里出现了系列入室盗窃案，久久未破，所里警力全都下段走访。有一个人看见“大盖帽”来了，马上脸色就不对，匆匆就想闪躲。李叔眼力好，看到了这个可疑人员，拔腿直追。后面是求雨山，环环绕绕，他追了快两个小时，前面的人还在跑；距离拉近到十余米的时候，终于能看清对方长什么样，自己也几近虚脱了。李叔回忆起这事来有点得意，表示虽然没有当场抓住对方，但第二天就靠自己看见的长相查清对方身份，直接上门去找，一下破了十几起入室盗窃案件。

第二桩是11年前，辖区里发生了一起死亡2人的驾车逃逸事故，前来自首者得知受害人已当场死亡后，吓得连忙说自己只是被找来顶包的。队里第一时间派人侦查走访，确定了嫌疑人是双山村的小姚；兵贵神速，李叔赶紧带着4个民警往村子赶去。这个小姚在家门口看到警车后，立刻就往后山跑去。山里路况艰难，不是秧田就是苗亩，还得要提防着不高的杂树丛伤人，追到最后就剩李叔一个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翻山越岭，李叔和小姚两个人都精疲力尽，李叔用最后的力气拽着对方裤腿。惊慌的小姚朝他喊狠话：“快松手，不然我用石头砸死你！”而他的回答也很倔强：“除非你把我砸死，我让你走，不然不可能让你走的！”就这样僵持了二十多分钟，好在增援的警力及时赶到。

第二桩故事还有个后续，当天把人带回去审问，才知道小姚早上是吸毒后上路开车的，无照驾驶兼毒驾，后来被判了七年的刑期。李叔回忆说，原来，那天近距离面对的是一个吸毒后穷凶极恶之徒，但“当时也不知道怕”，语气照旧平常。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获上一个嘉奖，荣誉始终也寥寥；像所有的老公安一样，只是长年累月缄默地苦干，不太会讲自己的故事，一身警服穿遍春夏秋冬，从昂昂青年穿到快弯了腰白了头，那些辛劳、那些汗水、那些日日夜夜，他们不往心里记。

问起什么是他的警察梦的时候，李叔给出的答案也格外平实。在他看来，就是四个字——职业道德。人到中年，激情或许已经消褪，但干一行、专一行、精一行的认真劲头仍在；尽管天然带着光环的职业或许已经祛魅，但讲究职业道德的初心让公正不再是一句简单的誓言。

三

对于我来说，梦更加抽象，它与我一起尚在成长。

高考后成为了一名医学院学生，总能听到有人对我说：“学医不是一般的辛苦，怎么想起来当医生？”除了父辈们的影响外，我也自有我的想法。从小，无私奉献、忠诚为民这个概念对于我来说，不是只出现在电视或者歌谣里的刻板印象，而是真真切切、与之联系的。遥想我还在上幼儿园时，城区里的交警支队就在家里两条街外，一周我总有两三个晚上要被家人带着去给值班的父亲送饭，不大的接待室里悲欢时刻都在上演；在学校前巡逻的警车是那么威风凛凛；挂在值班墙上最前面几张照片里的领导们看上去很是严肃，但所里谁家有事，他们都是第一个到，我还记得奶奶住院那年他们送来的那捧花。

我看着和父亲、和李叔一代的伯伯们从热血蓬勃地集体跑山，到冒出了白头发；再年轻一点的阿姨叔叔们从刚报道时候的拘谨羞涩，到成了办案、户籍等领域的好手；从一个个起早贪黑甚至与歹徒赤手空拳搏斗的民警，到掌握行政管理能力、有丰富刑侦经验的警督、警监；从管理好一条街道的治安，到统筹全南京城的交通路况，做好疫情期间全城高速闸口的通勤安全防控……工作能力的提升意味着肩负更大的责任，身负更重要的使命。填志愿的时候，我没有觉得自己在“选择”，而是“融入”，融入到我习惯的这条长流之中——它代表着力量、温暖汇聚成的平安、幸福。现在，该到我啦！

疫情当前，“藏青蓝”“天使白”把疫情防控当成集结号、冲锋号，挺身而出、不舍昼夜、英勇顽强地奋战在第一线，用他们的“辛苦指数”换来群众的“幸福指数、健康指数”，这种精神令人敬佩，这种魄力感人至深。

四

学业半年有余，我还没能答出来什么是我的医生梦，幸好这不是一道限时题，我还能继续完善自己的答案，做关于未来的梦，行脚下展开的路。

春华，夏炎，秋实，冬寒。一年复一年。

前浪，不曾止步；后浪，蓄势进发。

我和父辈们，两代人还在同筑一个梦。“我”是服务为民大家庭的悠悠岁月里一个小小的缩影。更多的“我”，汇聚成了“我们”，每一个“我”都在坚持着，战斗着，付出着；每一个“我们”都是梦的见证者、参与者、奉献者。所有的“我们”都被凝聚在“当下”，共同为一个明确的美好明天而奋斗着。

或许只有岁月的沉淀，才能历练出更好的我，或者说“更好的我们”！心中有光，向光而行，我们都是心之所向的追梦人！

吴泓锦（徐州医科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