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新闻客户端记者 李娇俨

前些日子，江南超常燥热。读史静心，想起一个人。

在我们脚下，千年以前的吴越之地，曾发生过一次促成国家统一的大义之举，故事的主角正是曾经割据江南的吴越王钱俶。

西湖边的钱王祠

一

唐朝末年，节度使钱镠割据两浙，被朱温的后梁政权封为吴越王。当钱氏政权传到孙子钱俶时，北方中原地区已经是北宋的天下了。

待宋太宗赵光义即位，南唐已经灭亡，割据福建漳州、泉州的陈洪也向宋朝献上了割据之地。

钱俶在得知陈洪主动进献了漳、泉二州后，立刻写了一封奏折，请求罢免自己“天下兵马大将军”的职位，废除自己所有的待遇。但宋太宗并未同意。显然，彻底实现完全统一，已是不可回避的议题。

“善事中原，维护一统”。实际上，钱氏一直都以中原王朝为正朔。虽说凭借东南一隅的富庶，吴越国可以与宋廷抗衡一搏，但钱俶是个聪慧的人，他懂得大势所向，更不愿江南百姓受兵祸之苦。

西湖边的保俶塔

于是，钱俶毅然决然地把吴越十三州、八十六县、五十五万六百零八户居民全部纳归宋朝。赵光义加封钱俶的官职，并册封了钱俶的儿子为淮南节度使和镇国节度使，册封他的孙子为泰宁节度使。至此，北宋完成了对南方的统一。

钱俶纳土归宋，堪称一段和平统一的佳话。之后的历史证明，吴越不烦兵戈，主动归宋的义举，对于北宋以降江南社会的发展，乃至中国社会经济、文化的新地理格局的形成都有着重大意义。

二

战争的可怕不言而喻。唐中期的安史之乱，使黄河中下游的大片土地经历了一场巨大浩劫。此后继起的藩镇割据、政局动荡，更使得北方社会经济残破不堪。在五代十国的大部分时间里，各地继续混战，北边又有契丹侵扰、劫掠，百姓不堪其苦。据统计，晚唐时期的人口峰值为6000万，五代十国时期人口数仅有3000万，损失了一半的人数。

那时，偏安东南的吴越，由于少战祸，便兴修水利，发展农业，南方的经济文化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然而在北宋统一中国的战争中，除吴越之外的其他南方割据势力均采取不同程度的抵抗，最终纳入统一版图的地区遭到了战争的严重破坏，多年惨淡经营毁于一旦。

钱俶的抉择，让当时最富庶的地区免去兵火之灾，吴越百姓免于生灵涂炭。两浙地区在宋代得以稳定发展，后来更成为东南区域的经济中心和重要的财赋输出地。

三

钱塘自古繁华。钱塘江捍海石塘、太湖地区开发的圩田、增筑的杭州城等等，这些重要的基础设施都没有毁于战火，而是繁盛延续至两宋。

正如柳永所写，“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宋代的杭州城，人烟稠密，商业兴盛，肆坊林立。《梦粱录》更是谓杭州“户口繁浩，州府广阔，遇坊巷桥门及隐去处，具有铺席买卖”。

南宋御街一景

从典籍词赋中，我们窥见的是临安城里的日日夜夜。这座充满商业气息和生活味的城市里，人群熙熙攘攘，住房稍显逼仄，老百姓忙碌中带着闲适，庸常中透着风雅……这是战火席卷的其他地方绝对无法想象的情景。

南宋时，临安人口更是达到了百万，它也成为当时全国“最大的手工业中心”“最为繁华的商业城市”“中国古代商品经济发展的一个高峰”。吴越文化也被完整保留，成为千年宋韵的重要组成部分。

钱俶的纳土归宋，使两浙之境免于兵燹之灾，因此被北宋视为功勋之臣，与其他降王相比，他在宋朝受到了更高的礼遇和荣誉。七月中元节，京城也有灯会，宋太宗便“令有司于俶宅前设灯山，陈声乐以宠之”。在钱俶入朝的第二年，宋朝北征太原，部队的伤亡十分惨重。由此宋太宗心中更是感慨万分，碰到钱俶就对他说：“卿能保全一方以归于我，不致血刃，深可嘉也。”

四

《百家姓》中首句是“赵钱孙李”。据说，钱姓之所以排在第二，仅列皇族赵姓之后，就是朝廷为了感念钱氏纳土归宋之功而特意安排。钱氏家族在中华大地开枝散叶，成为大姓。钱氏族人，如钱学森、钱伟长等在中华民族复兴过程中继续作出杰出的贡献。

杭州的钱学森故居

纳土归宋，功德无量。钱俶在大势、大义面前勇于割舍一家一姓的小利，得到了后代众多的政治家、历史学家的高度评价，将其列为维护中华一统的典范。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纵观历史，足以印证的例子不胜枚举:秦王扫六合，车同轨，书同文；隋文帝结束南北朝对峙，迎来开皇之治……

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坚定站在历史证明正确的一边：这就是钱俶给予今人最重要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