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晴江 陈鸣跃

现在各地对付洪水的主要方法归纳起来就是一个字，围。主要措施就是筑坝，而且很多地方的坝越来越紧贴河沿，越筑越高。可以说，“包围圈”越缩越小。看上去洪水被暂时围住了，但是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洪水常常突破围困，形成更大的杀伤力。在“包围圈”外，过去洪水常去的河漫滩成了建设用地。事实上，河漫滩对消减洪灾、保护生态意义重大。我们认为，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留足够的河漫滩，给洪水让出在河漫滩这一有限可控范围内自由泛滥的机会。

哈尔滨太阳岛附近的松花江畔，有条只生长水草杂树的河漫滩

在哈尔滨太阳岛附近的松花江畔，我们看到了宽达数百米甚至至数千米的河漫滩，非常欣喜。

随着潮涨潮落，松花江宽阔的河漫滩茂盛的草木或浸在水中，或露于岸上。鱼虾、两栖动物根据潮涨潮落、水来水去形成的滩露滩没、岛现岛隐的信号，按时洄游到被淹没的水草丰美、水流平缓、饵料丰富的河漫滩。可以说，河漫滩可以很好地保护生物多样性。

松花江河漫滩沼泽还是功能强大的“海绵”分洪区和“海绵”水库。沼泽的泥炭“海绵”能吸收9倍于自身重量的水分。汛期时，“海绵”可以吸水，降低汛期水位；汛期过后，“海绵”又缓缓向松花江渗水，提升枯水期水位。

其实，低位洪水不可怕，可怕的是高位洪水。从泄洪角度看，河漫滩湿地的重要作用是分洪，降低洪水水位，防止发生洪水“高位俯冲”造成的巨大灾难。河漫滩植被还可减缓洪水流速，延长洪水的蒸发和下渗时间，为下游减轻洪水压力。

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哈尔滨人为保护生态和分洪，仅在太阳岛附近就保留了10.6平方千米的河漫滩。10.6平方千米的土地，值多少钱？盖成高楼大厦，能卖多少钱？如果建成开发区，每年又能下多少“金蛋”？而现在，却只是自然生长水草杂树，实在难能可贵。

水草丰美的松花江河漫滩

很多城市，江河湖塘的周围都太“硬”了

我去过的很多城市，江河湖塘的周围都太“硬”了。很多陡峭甚至直立的驳岸、堤坝、防洪墙紧贴河沿，螃蟹、乌龟等两栖动物爬不上岸，或者爬上岸也找不到下蛋做窝的土。原本涨水时能淹没的宽阔的河漫滩，被隔离成永久的“旱地”及建设用地。失去了水草丰美的河漫滩，没有了滩露滩没、岛隐岛现的信号，水生动物千万年来形成的“生物钟”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洄游，什么地点去“约会”，往哪里洄游，在哪里产卵。

以我们居住的南京为例。河西曾是河漫滩，由于地势在洪水位以下，汛期常成泽国浅滩。河西先民在河漫滩筑起圩埂阻拦洪水浸漫，形成北圩、下圩、里圩、厂圩、大鱼圩、沙洲圩等多个河塘密布的圩田区。那个时候，河西洪涝不是江堤决口所致，而是洪水通过许多通江的河沟深入圩区破圩所致。

随着潮涨潮落、洪水来去，圩区时淹为浅滩，时现为陆地。比南京老城面积大几倍的河西河漫滩，后来的圩田区，曾经就是洪水可以自由泛滥的去处，是大自然馈赠南京老城的分洪区。

后来，江堤、水闸封堵了圩区多条通江的河沟，能阻挡百年一遇大洪水的江堤把江滩挤得枯水期只露出窄窄的一条。江滩江堤普遍硬化，使得大面积的江滩和圩区告别“河漫”，使芦苇等草木没有泥土可以生根生长，也使两栖动物爬不上光滑陡峭的石岸石堤，即使爬上岸也找不到下蛋做窝的土。

再后来，圩区成了龙江、南湖和奥体等新城区。

即便如此，我们注意到，南京江边还有很多空地，有恢复河漫滩的空间。例如南京河西滨江大道与夹江之间就有一条长15.5千米的空地。这么大的空地，却没有一处天然河漫滩，真是非常遗憾。

对此，我们建议，在长江堤坝上开些闸口控制水位，使洪水能漫到滨江大道边，形成河漫滩。

过去很多年里，我们将河漫滩“赶尽杀绝”的做法，是造成长江生态恶化和洪水高位的一个主要原因。长江河漫滩湿地是长江之“肾”，“肾”健康了长江才健康。如今，千里长江两岸，很多地方出现“肾虚”甚至“肾衰竭”我们必须为长江划出河漫滩保护红线，为长江补“肾”强“肾”，恢复长江的“肾”健康。这对减少长江洪涝灾害，扼制长江污染，增加长江生物多样性，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没有河漫滩的河岸，非常生硬

河漫滩是用生态的方法保护生态，建议立法为河漫滩划出保护红线

河流改道是自然规律。现在我们基本控制了洪水，可以做到不让洪水泛滥，不让围起来的河流改道。但是，一旦发洪水，损失却是古代的千万倍。一味地“死围”洪水，不仅对蓄洪防涝不利，也会给水生动物的生存和繁衍带来不利影响。

河漫滩是用生态的方法保护生态，用生态的方法消减洪灾。建议通过立法的方式，划出堤坝退让和河漫滩保护的红线，对河漫滩依法强制保护。如此，洪灾会来得晚些，少些，温柔些。

（作者单位：陈晴江，江苏捷成明道文化科技有限公司；陈鸣跃，南京市南湖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