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共计4547字，阅读约需13分钟。

“

六七月份，全国各省（市）的高考分数陆续公布。如果说高考仿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么志愿填报就是“通往现实的岔路口”。面对这个至关重要的选择，考生们在院校填报的“岔路口”前犹豫不决。

每年的高考志愿填报期间，中国人民大学招生组都会前往各个省份，和分数与位次背后的鲜活个体面对面交流。为学校招揽人才的同时，他们也致力于帮助考生打开更丰富的信息接收渠道，以更好地探索适合自己的道路、了解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

”

01

“全年无休”的招生工作

入秋，新同学们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初次踏入的人大校门前合影留念。定格在光影里的新鲜面孔标志着又一轮招生工作的圆满结束。

“实际上，招生工作是全年候的，并不仅限于招生季。”已有七年招生经验的历史学院2019级硕士研究生王叶伟这样说。“中国人民大学本科招生”B站官方账号的直播间、“人大阳光招生”微信公众号，线上各平台上的招生宣传工作一直马不停蹄地开展着，从校园生活、人才培养等多个方面展示着人大的特色和优势。冬日，外语类保送生、高水平运动队、高水平艺术团、艺术类专业招生简章陆续公布；四月，强基计划、“圆梦计划”招生简章发布，很多招生老师也会在这时前往地方高中宣讲。

“人大在线”以线上直播的形式介绍人大的多彩院系。（图片来源：“人大阳光招生”微信公众号）

而当夏天来临，中国人民大学本科的招生章程与招生计划陆续发布。高考结束的铃声打响，考生们的征途却尚未结束。出分后，他们还将面临一场至关重要的博弈——志愿填报。与此同时，最为大众熟知的“招生季”作为各高校招生链条中的“重头戏”也拉开了帷幕。

从高考出分到志愿填报系统关闭的几天内，人大的招生办将会和各学院的老师、志愿者同学们一起组成招生组，负责不同省（市）的招生工作。在招生组入住的酒店和当地高中的招生咨询会上都能看到招生组与考生、家长们沟通的身影。官方还会公布招生组联系电话、微信咨询群、直播间以服务不能前往现场咨询的考生和家长。基本的政策解读之外，招生组的师生们将用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和切身经历为一个个分数背后有着不同疑惑和困惑的家庭提供自己的建议。

02

“不只要做顶，也要做底”

中法学院的朱凤余老师是江苏省人大招生组的副组长，负责培训组员、对接招办，以及一些日常管理工作。她认为，在整个工作流程中，对组员和志愿者的培训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宣讲的PPT、视频、历年招生情况的汇总……学校下发的资料多到百度网盘要下载大半天。“后来没有办法，还是办了会员。”朱凤余说道。为了避免组员被繁多的招生资料所困扰，朱凤余在培训组员前断断续续花了一周多的时间对下发的材料进行了提炼，硬是把繁杂的材料浓缩成了一份30多页的PPT。

招生组的人员培训和复盘会议。（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经过培训的招生组人员将在高考结束后被分配到各个地级市的招生驻地。如此繁杂的工作，需要对招生组驻地和人员设置进行详细的规划。

人手充足的情况下，招生组可能连各个县级市的咨询会也会尽可能前往。但由于疫情阻止了部分地区间的人员流动，今年江苏省能够分派到十三大市的老师只有十二名。基于对往年录取数据的分析，招生组没有在连云港设立驻地。国际关系学院2019级本科生陈梓参与的福建省招生组今年也只在福州、厦门、泉州和漳州设立了驻地。未设立驻地的地区则主要以线上方式与考生沟通。尽管如此，人手依然不足。为了分担工作压力，在江苏参与招生工作的王叶伟还召集了往年的志愿者来帮忙。

除此之外，招生组对具体人员的去向还需加入对学科背景的考量。王叶伟今年负责江苏的物理组招生。尽管有多年的经验，他还是会为招生结果忧虑。比如，人大在他的家乡徐州就经常招不到理科生。虽然各省的招生由不同学院负责，但每个省份都配备了理科院系的老师。“因为其实我们学校理科发展也很好，不过在更多人印象中还是文科强校，所以有理科的老师来现身说法、给考生家长专业的答复非常重要。”今年人大在徐州招了两个理科生，在王叶伟看来已经算是非常好的成绩了。“我觉得一位人工智能学院的老师在其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江苏招生组成员合影。（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与考生取得联系后，招生组将对重点考生进行电话回访，并在工作结束后进行复盘，汇总考生信息、预估分数线，进而更好地规划下一天的回访工作。

“把招生工作做好是需要奉献精神的。”即使是在规定的工作时间之外，很多招生组成员也会保持在线状态，以便随时联系考生、接受咨询。今年是朱凤余负责招生工作的第五年。从早晨八点半一直到晚上八点，挨个电话回访预计分数线以上的同学，是江苏省人大招生组电话回访阶段的日常。“实际上我们往往工作到晚上九点或者十点，甚至可能十一点还在接打家长的电话。”朱凤余说道。电话回访阶段第三天，朱凤余就用完了800分钟免费电话时长。但当她听到考生说“老师你明天不用给我打了，我确定报你们学校”时，一切都成了值得。

朱凤余在电话回访中有时会听到家长这样说：“我们报了人大了，但不是第一志愿，只是拿人大来托个底。”凭什么我们是托底的？朱凤余觉得身为人大人听到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甘心。“所以我们加油把分数做上去，希望明年能听到更多的是‘我们冲一冲人大’‘我们就上人大了’。” 将去年录取的最低位次换算到今年的逐分段表中比较，朱凤余发现，自己负责的历史组的录取分数线提高了一分。取得这样的成绩，她能够感受到招生组成员们由衷的开心。

招生组人员接受考生及其家长现场咨询。（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家长并不完全了解一个学校、一个学院具体的优势与劣势，我们了解的信息和家长了解的信息是存在不对称的。”在这种情况下，往年的分数线成为了考生家长判断的绝对依据。但朱凤余认为，分数线其实具有较强的偶然性。“这只是一个招生策略的问题。”如果一个地区的招生组仅仅努力去争取高分考生，没有在分数线周围的考生上花足够的精力，就容易出现分数线的下滑。用朱凤余的话说：“不要只做顶，也要做底。”

虽然在外界看来，招生工作成果的体现就是最终的录取分数线，但分数线高并不一定代表招生工作做得好。对考生来说，分数线高的选择也并不一定意味着更好。福建招生组的陈梓深刻感受到分数线思维对考生和家长的影响：“就考试结果来说，分数高一定是更好的，所以他们会觉得院校和专业也能凭借分数线的高低衡量出优劣。”

但事实上，分数线只能反映出整体的社会风向，对于考生个体来说，“适合自己”远远比“分数高”重要得多。在接受咨询时，陈梓发现有许多考生和家长很热衷于各种各样的“实验班”，在招生专业后面注明实验班有很好的效果。“很多人会觉得有实验班一定是更好的，类似的逻辑是：分数线高的专业一定是更好的，去读研一定是更好的，去热门行业就业一定是更好的。”但陈梓认为，更多时候这些都不构成必然的标准：“其中的区别仅仅是：一个选择，和另一个选择。”

陈梓和她的招生组朋友用乐高拼成的“RUC”。（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03

志愿者们的“双重身份”

“最重要的是以考生为本。”

这是山东招生组培训会里让信息资源管理学院2021级本科生高楠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除了贯彻始终的“实事求是”外，关于学校招生计划、各专业概况、特定问题应该如何应答的讲解让高楠惊叹于招生工作的严谨周全，同时也倍感温暖。“一想到去年师兄师姐和老师们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受了同样的嘱托来为我们提供咨询，就感到一种奇妙的传承。”新闻学院2021级本科生魏冰影同样从去年的高考生变成了今年招生组的志愿者，她坦言，参加湖北招生组工作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把曾经师兄师姐对我的帮助传递下去”。

与高楠和魏冰影一样活跃在各省招生组的学生志愿者们，或许是招生工作中最特别的人员构成——他们对考生的处境更能感同身受。

在“2022人大山东报考咨询”微信群聊界面，高楠注意到这样一条咨询：“学姐，我想来人大读社会学，但是这个专业在我们省份今年没有招生名额。该怎么办啊？”

“心仪专业不招生”是高楠自己报考时也面临过的困境，所以她完全能共情这个学弟的焦灼，也想用自己的经验提供更多解决路径。高楠和招生组其他志愿者们为他创建了一个小群聊，由来自不同专业的成员们向他分享就读体验，为他提供课程设置、培养目标、后续就业等全面的一手信息，帮助学弟重新考量自己的专业意愿。

招生工作的注意事项。（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因为你真正喜欢的可能不是这个专业，而是你对这个专业的感觉和主观印象。”高楠解释道。对于不完全信息环境里缺乏检索和分析能力的高考生来说，形形色色的志愿填报信息是汪洋，也是壁障。在高考出分到志愿填报的短短几日里，考生们被催促着对院校和专业形成扁平化的认知，匆匆得出结论、做出选择。而相比于知乎等网络媒体上真假难辨的专业解析、择校经验，来自招生组的学长学姐们的体悟或许更真实，也更具参考性。

向考生提供信息的过程其实也是打破刻板印象的过程，这对人大招生组而言尤为任重道远。“毕业后就能去当官”“只有文科的学校”“这个专业没有用”……直面诸如此类的成见，魏冰影在无数次的举证和解释中，学会了如何处理才能显示得冷静而有说服力。“绝对不能诋毁或拉踩别的学校。”她解释道，“重要的是向家长和考生讲清楚我们的优势。”

慎重考虑招生组提供的信息和建议后，那位一心想学社会学的学弟决定将人大法学作为第一志愿，通过辅修等形式学习社会学内容。高楠看着聊天框内学弟发的一连串表达感谢的表情包，发自内心地感到满足。于她而言，作为招生组成员联络考生们不仅仅是要“达到KPI”的工作，也是与平行时空的自己对话；解答他们的困惑，其实也是在审视自己的生活。“因为我给他们讲解的都是我现在认为比较重要的东西。”高楠谈道，“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会更清楚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高楠为学弟专门建的专业咨询微信群。（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除此之外，高强度的招生日常对他们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成长：高招会现场前来咨询的人并不少，甚至让高楠有些应接不暇；从最初接打电话时需要一边慌忙地翻找资料一边磕磕绊绊地答复，到后来熟练地运用各项技巧，即使是面对自己陌生的专业也能对答如流，魏冰影觉得自己在与家长考生沟通交流中“收获了很大的成就感”。

在这样的忙碌中也可能邂逅浪漫的故事。魏冰影所在的湖北招生组便“成就”了一对情侣。女生因为担忧皮肤对北方气候的适应问题而想去上海，但男生因为分数和专业喜好原因不能在上海找到特别中意的学校。“男生向我们坦白，他其实很愿意来人大，但为了不和女朋友异地就决定去‘勇闯天坑专业’。”魏冰影回忆道，“通过跟两人的多次交流沟通，感觉他们很适合来人大学习，因此我们希望能把两个人都招进来，这样皆大欢喜。”受两位考生的嘱托，招生组在向双方父母推介学校和专业时，并未提及两人的恋爱关系，而是只通过人大客观的学科优势、校园学习和生活环境等来说服对方，获得认可。与此同时，身为学姐的魏冰影和其他志愿者也帮女生想了很多护肤方法来打消顾虑。最终，两人都将人大作为了第一志愿。“男生当时都激动哭了，和我们说以后结婚喝喜酒一定请大家来。”魏冰影笑道。

魏冰影和招生组的朋友们。（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让这份工作显得更意义非凡的，或许是激烈的竞争和浮动的分数线之外的东西——人与人之间最朴素的道德感、真诚和善意。回顾身为招生志愿者的几天，高楠分外珍视：“我觉得这段时间里我做的许多事情是有价值的，完全没有虚度。”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听见电话那头家长的一句“谢谢你们给我打这个电话”，魏冰影也能感动许久。他们以人大招生志愿者的身份，更以普通师兄师姐的身份，真正地从心底为能够帮助到考生们而开心。

2022年7月2日17:00，湖北省高考志愿填报通道正式关闭。在这“结束”的瞬间，魏冰影身处的酒店空间仍像个紧张又忙碌的战场，浓缩了她在招生组每一天的状态。在散乱的招生材料和仍未挂断的通话声中，她恍惚于这潦草又郑重的、戛然而止的瞬间，突然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我们需要一个尾声。

当晚，湖北微信招生群的所有学生家长收到了这样一封信，落款是“中国人民大学湖北招生组全体志愿者”：

点此展开全文

（文中受访者陈梓为化名。）

希君生羽翼

一化北溟鱼

本报记者    编辑/曹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