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龙草坪林业局辖区位于秦岭腹地中段南坡的佛坪县境内，108国道纵贯而过。1998年，龙草坪林业局在辖区内全面停止森林采伐。2003年，观音山自然保护区在龙草坪林业局施业区基础上成立，成为秦岭自然生态系统修复的样板地。

108国道曾是连通我国内陆西北和西南地区的最便捷的交通道路，为国家建设立下过汗马功劳。不可不论，这条穿秦岭的经济命脉线对秦岭腹地的自然生态系统造成了破坏。京昆高速公路通车，特别是西成高铁运营后，108国道秦岭段川流不息的车辆锐减，人为活动对森林生态系统的干预呈断崖式降低。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车流锐减后，一些野生动物却以“路霸”的姿态出现在108国道过境观音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一带，甚至胆敢“打劫”保护区的巡护员。目前“影响治安”的主角是国家I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川金丝猴。

2021年，在108国道发生过几起川金丝猴“拦路打劫”事件。这些蹲坐在国道中央、蹲趴在道沿上随时一跃而起的“机灵鬼”，成为国道“减速带”。2月21日下午，在108国道东河台段，约10只川金丝猴蹲在路上，用“眼神”回应来往车辆和围观行人，有几位佩戴红袖章的工作人员疏导交通。

△川金丝猴围观巡护车 摄影 薛彦星

12月25日，保护区巡护员张立新和薛彦星计划前往木耳沟开展巡护工作。开车从龙草坪老局部出发，驶过大坪峪，转过一个急弯，不得不紧急刹车：路中央端坐着一只川金丝猴。这只金黄耀眼、神态自若的家伙，眼见急刹的汽车，以及从车上下来的巡护员，并没有紧急避让，而是矫健地跳上车头，威风凛凛地坐在车顶的警报灯上。眨眼间，又上前来了几只川金丝猴，它们围着桔红色的车转着圈，好像是为勇敢的“头领”拉升“猴”气，俨然是“副攻手”和“后卫队”，与车顶的“主攻手”打配合。

由于急着赶路，张立新从自己的干粮袋取出一块馍，想贿赂一下这位“猴头领”，希望它带着同伴们让道，大家各行其道。然而，“头领”接过馍就开始吃，并不打算让路。它边吃边朝着山坡张望着，“哎唵哎唵”叫着，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声，几只川金丝猴从右面山坡蹦跳下。它们全都不畏惧人，个个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似乎不将身着保护区制服的巡护员放在眼里。与巡护员们日常巡护时遇到的“猴精猴精”的川金丝猴不同，这几只猴子彼此吱吱叫着，呼应着，就像在讨论着什么事。

川金丝猴属灵长目，智商和情商均超过其他动物。如果能听懂猴的语言，几位巡护员就会避免被“打劫”的狼狈。只见一只体型最大、毛色最亮的川金丝猴一跃而起，从没有关玻璃的车窗钻进车内，对车内的行囊进行“全面检查”，令巡护员们目瞪口呆。经过认真比对、精挑细选后，这只“胆大猴”提着巡护员们的干粮袋，从车窗处原路退出。见到目的达到，端坐在车顶的猴跳下车，其他猴纷纷让道，猴群洋洋得意地回到坡上进餐去了。就这样，几个大男人竟然被这群“小家伙”洗劫了——川金丝猴“成了精”，同时也丰富了巡护工作的趣事素材。

△108国道观音山保护区内的川金丝猴 摄影 呼陆平

2022年春节期间，108国道上的“网红”猴连日上路圈粉，来往车辆纷纷“谨慎驾驶”。这些“男女老幼”猴之间配合良好，有的始终蹲在外围，有的在“前线”和外围穿梭，并不一拥而上相互争抢，而小猴对食物反应更迅速。这些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出手不凡的“国道减速带”，上路“开工”多发生在冬春季。在索食方面的学习、模仿和经验，川金丝猴是经过怎样的自我积累或同类传授的呢？

完善的社会系统是灵长类动物在进化过程中表现出来的重要特征，重层社会是其中最为复杂的系统之一。研究人员发现，川金丝猴猴群具有非常严密的组织和防御能力，以及严密的社会组织和通讯协调能力。每个猴家庭由1只大公猴、几个母猴及其子女组成，“小姑娘”长大后，可以继续留在家庭群里，“小男孩”长大后，会主动或被动地离开家庭群，重新规划自己的猴生。若干个家庭再共同组成一个大群。这种类似人类的社会结构，造就了川金丝猴社会和平稳定的基础。

冬季是川金丝猴一年中食物最匮乏的时期，即最艰难的时段。在国道上“碰瓷”，虽然屡屡得手，但也够惊心动魄的。那么，川金丝猴与人类之间，应当如何相互适应变化、共同与时俱进呢？秦岭是大熊猫的重要栖息地。根据近两次大熊猫综合调查，由于道路交通、农业耕作、森林采伐等历史原因，秦岭大熊猫的栖息地遭到严重的人为干扰。大熊猫栖息地呈现严重岛屿化，其种群也被分隔成为不相连的6个局域种群，从东至西分别为：平河梁种群、锦鸡梁种群、天华山种群、兴隆岭种群、牛尾河种群和紫柏山种群。大熊猫栖息地尚且如此，它的同域动物们的生存状态可想而知。

荀子曰：“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生物多样性使得地球充满生机，是保障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的物质背景墙。抑制野生动物栖息地丧失和破碎化，维护生物多样性，是人类的不二选择。

本文刊发于《看熊猫》杂志3月刊 

文：曹庆

编辑：小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