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佛山文艺》|难忘“佛缘”

 


难忘“佛缘”

□ 谭功才

如果有人问我:你和哪个杂志社的编辑最熟悉?我会脱口而出:《佛山文艺》杂志社。这么给你说吧,1995年到2005年这十年间,杂志社除了主编刘宁无缘认识外,其余的上到副主编下到刚进入杂志社的编辑,甚至连司机都熟悉。司机叫余自卫,当年一起喝酒的时候,我们老取笑他名字。这小伙子年轻,他只有认的份儿,还得一个劲敬我们酒。沈崇照、谭运长、史佳丽、孙春云、李坚、薇薇、杨伦理等等,就连后面刚进去的李智勇(木知力)后来定居中山,也成了我最好的兄弟。

如果有人继续追问:你和《佛山文艺》有什么故事?那就且听我慢慢道来吧。

报刊亭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珠三角的一道风景线,除了菜市场和人流密集的地段,还有工业区附近,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报刊亭,甚至有些小卖部都设有专卖报刊杂志的位置。像《知音》《家庭》《读者》这类情感或鸡汤类的杂志,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产物。除此外,就是面向打工一族的文学刊物了。比如《佛山文艺》《外来工》《大鹏湾》《江门文艺》《潭江文艺》《南叶》《嘉应文学》等等,几乎每个地级市都有属于自己的刊物。如果要从眼花缭乱的刊物中脱颖而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尽管读者市场非常庞大。而《佛山文艺》则是创刊最早、定位精准且雅俗共赏的文学刊物,当打工大潮袭来之际,刊物早已与时俱进,调整了各个栏目,迅速抓住了属于自己的读者群。

那时通讯尚不发达,电视机也尚属奢侈品,打工一族的业余生活单调、乏味,基本都是靠阅读这类刊物,或者听收音机,来消磨时光。打工刊物的盛行,很快便导致报刊亭成为那个时代的标签。为了扩大刊物的读者面和提高刊物的影响力,这类刊物往往会在正文底部或是骑缝位置刊登作者的联系地址。《佛山文艺》则棋高一着,采取刊登短诗加上地址的形式,让爱好写作的打工一族通过信件交流来进行互动。而我也因此用这种形式,发表了我在地市级刊物的第一首诗歌《稻穗》。

这其中有个小小的插曲,如今想来仍怀有愧疚之情。通过写信交上的女性笔友,突然某天说要来中山发展,一下把我推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犹记得那天踩着辆破单车,去车站通过接头暗号接到才第一次见面的笔友,然后载着她到我朋友住处。因为那时我和女友已到了讨论婚期的阶段,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将她介绍给了我最亲密的兄弟。估计是缘分未到吧,她俩在相处一段时间后,终未能走在一起。时至今日,笔友叫什么名字,也给忘了个彻底。一晃将近三十年过去,也不知道她是否一直就在这座城市,或者去了其它城市发展。

第一次和《佛山文艺》的正面接触,应该始于1995年5月。如今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老魏,当时还是沙朗镇一家蛇酒厂厂长,在老魏的张罗下,杂志社沈崇照老师一行数人来到中山,在老魏打工的蛇酒厂召开笔会,主要是针对《外来工》杂志的调研,顺带发展一批一线作者。记得杂志社还有史佳丽、孙春云等几位编辑,也正是从那次笔会开始,我与孙春云开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交往,我第一部散文集《身后是故乡》的序言,便是托春云兄所作。后来,他还专程从佛山赶来,做客我于2000年入伙的新居。应该说这个活动不仅达到了杂志社的目的,更是将中山部分作者团结在了一起。如果要给中山的打工文学溯源,这个笔会无疑具有重要意义。自此,不少中山的打工作者,先后在《佛山文艺》和《外来工》上发表作品,继而走上文坛并有所建树。

1997年我进入中山市邮电局主编的内刊《中邮信息报》,开辟文艺副刊,广泛团结了一大批本土作者,自此,《佛山文艺》下基层搞活动,通过我这个中轴,有效地将本市一些作者和杂志社联系起来。我又通过关系,找到一些大型工厂或企业,将杂志社很好地与之对接。那些年,杂志社前后来过中山好几次,甚至还与本地电台联合,与一线打工一族进行互动,提高了《佛山文艺》和《外来工》品牌的影响力。

老实说,最近这几年没怎么关注《佛山文艺》了。准确说,是自她的姊妹刊《打工族》停刊开始,自然就与编辑们联系少了。属于纸质刊物的那个时代,随着多媒体的兴起,逐渐拉下帷幕,这也是大势所趋。

作为一名写作者,我的藏书量其实并不太多,如果把杂志也算上,那是可以冲击5000的量。一个人的藏书,一定程度反映出主人的志趣和爱好。而杂志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它的主人,与杂志间的某种关系,甚至藏着某些故事。

我收藏的杂志主要分为三个阶段。早期的《佛山文艺》《外来工》(后更名为《打工族》)《大鹏湾》等;中期的《作品》《广东文坛》《文化中山》《中山作家》(后更名为《香山文学》),以及眼下的《民族文学》《文艺报》等。从这些杂志名或报纸名,不难看出我和《佛山文艺》的亲密关系,更能从中找到我个人前进的路径。如果把现在的我比喻为高中毕业生,《佛山文艺》自然就是我小学毕业的母校了。

如果有人问,你和《佛山文艺》相交期间自认为最自豪或是最牛逼的事情可以说说么?这个是当然的,更是必须的呀。

想当年,车身印有《佛山文艺》《外来工》的采访车,往哪里一开,都会引起不少人张望。尤其是开往工厂或是企业,人们往往会做着不同的猜测:是去采访呢?还是这家企业有什么问题呢?说一个我亲历的故事,你就可以猜测到这个杂志当年牛逼的程度。

故事是从2003年左右某一天中午开始的。我接到来自老家湖北恩施的电话,说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子,在佛山南海某工厂出了点事故,要我想办法去帮忙处理一下。老家人知道我在广东写东西写出了一些影响,只要遇到劳资纠纷之类的问题,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我。那时劳动合同法尚未实施,老板与工人之间的对立还很严重,不少劳资纠纷几乎都要靠媒体的披露,引起当地劳动部门的重视,才能得以最终解决。

虽说我跟杂志社关系好,但能否出动采访车去工厂,心里没底。我打电话给孙春云,说明事由,让他帮我去领导那里争取一下。没想到当时的副主编沈崇照老师很爽快就答应委派司机,让我跟孙春云一同去南海那家工厂交涉。那是我第一次肩负着几千里外家乡人的重托,乘坐杂志社的采访车,前往工厂去办理一件具有使命感的事情,内心感到沉重的同时,也有一种神圣的东西充溢着全身。正如我想象的那样,事情沿着很好的方向发展,尽管中间也有些曲折和波动,最后总算是不负使命,为侄子讨得了公道。

此事传至老家,也算是为家乡人长了脸,他们自然不知道解决问题过程的曲折和复杂。只有我深知,是杂志社为我做了坚强的后盾。单靠个人的力量远远解决不了。自此,每每有家乡人谈及此事,我格外自豪,仿佛人都高大了很多。这无疑是我与《佛山文艺》打交道以来,最为牛逼的一件事情。

那么,自豪的事情呢?得说说我和斌华合写的那篇《快乐男工宿舍》了。

话说那些年主要给《外来工》撰写纪实稿件,也是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我是1993年来广东的,早期曾在底层做过搬运工、承包下水道工程,做过交通设施,还在工厂里做过仓管。对于一线打工一族的生活不仅有着直接的体验,更有着切肤之痛。撰写纪实文学,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将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如实反映出来,何况我还有数年的文学写作积淀,只要是杂志社布置的任务,基本上不用催稿。有次和孙春云聊天讲到中山嘉华电子厂男工宿舍的那些趣事,他一听兴趣就来了,马上让我和斌华用这个题材写一个纪实故事。一个星期我就将稿件用邮箱发了过去,没过多久《打工族》便全文刊发。意想不到的是,当年年底居然获得了广东省委宣传部和广东省期刊协会联合举办的年度优秀作品一等奖。当我拿到沉甸甸的获奖证书,那种开心和自豪,显然是无以言表。这个奖,是我从事文学创作以来拿到的最高奖项,文学性虽不是很高,含金量还是很足的。当时在文坛上颇有名气的一些大家,都排在我的名字之后。

写到这里,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大抵是那些年常在《佛山文艺》和《打工族》露脸有点小名气,有一年受佛山电台的邀请,还专门去做了一次节目,具体内容早已忘记,反正沾了杂志社的光是肯定的。

记忆中好像去过杂志社几次,其中最深刻的当属2000年那次笔会,认识了来自广州、深圳、东莞等城市的同道中人。像张况、浪子、詹船海、黄河等人,就是在那时候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并一直交往到20多年后的今天。回首以往,犹如昨天,却也物是人非。如今《打工族》早已停刊,《佛山文艺》仍在坚守阵地。春云去了《陶城报》,撑起另一片天地;伦理转行做了律师,在深圳混得风生水起;还有好几位编辑也另谋高就,印证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个亘古不变的古训。当年结下的友情随着时光静静地流逝,不仅没有黯淡下去,反而越发光亮起来。伦理每次来中山办事,总会给个电话,然后叫上当年那帮死党,一起在酒杯的反复碰撞中,重温那段温润的岁月。去年,沈崇照老师还专程带上自己珍藏的陈年老酒,和春云开车来中山与我和斌华等人相聚,内心的那份特别舒服的感觉,实在难为外人道也。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不过是一群尽量拽住时光,让宴席迟散的人,就像我们每次去饭店聚会,去得最早走得最晚,饭店不打烊,我们不肯散。即便一定得散,我们也会早早定下再次相聚的日子,如此这般,就把最平淡的日子过成了富翁般的光鲜。今年,《佛山文艺》已年届半百,正值人生的壮年期,依然是精神焕发,作为她曾经的学生,我们没有给她丢脸。我熟知当年为她写稿的那些兄弟,如今都在各自领域里取得了傲人的成就,即便如我一般愚钝者,深耕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算小有收获。在此,深深祝福《佛山文艺》和她的拥趸们,继续保持良好的状态,相约六十花甲,在中国禅城绽放满园星光。

责任编辑:陈月芹 (邮箱:chenyueqin211@126.com)

原载《佛山文艺》2022年第9期


【作者简介】谭功才,土家族,原籍湖北建始县,现居广东中山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中山市作协副主席。著有散文集《身后是故乡》《鲍坪》《南方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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