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傍晚,我们全家开车沿省道前往茅山。出城后平交路口增多,我小心翼翼地开车,心无旁骛地赶路。突然,后排的小女大叫:“看呀,金黄色的麦子!”
我这才注意到,道路两边皆是一望无尽的麦田。初夏时节,收获在即,麦穗仿佛身着黄金甲的战士,饱满挺直地屹立于天地之间。同是天蓝地黄的色彩组合,初夏的画卷与暮春大不相同,油菜花的亮黄艳丽耀眼,麦穗的姜黄稳重成熟。风吹过,麦起浪,我们的车像一只小船在麦浪中前行。
小女要求停车,理由是:“老师说麦芒和针尖一样,会戳人,我想亲手摸一摸。”
车门打开的瞬间,夹带着麦香的风扑面而来,小女撒开脚丫冲向麦田,转眼便钻入麦丛之中。不一会,小女甩着羊角辫朝我们奋力挥手:“真的,麦芒会戳人,疼呢!”
我走过去,抬起手掌在麦穗上来回拂动:“痒痒的,酥酥的,蛮舒服的啊。”小女抓住我的手往下摁:“这样就觉得戳人了!”哎呀,我下意识地缩回手去。
先生笑着说:“是戳人的。当年中考结束后,我到田里帮母亲割麦子,母亲一直弓着腰劳作,她的背湿透了,胳膊上全是细长杂乱的麦芒划痕。我生怕自己考不好对不起母亲,只能拼命帮母亲割麦子,阻止自己胡思乱想,麦芒划过脸颊和胳膊的痛,至今难忘。”
“向少年时代经历的痛致敬。”我纯属安慰地拍拍先生后背。先生忽然朝远处一指:“河边那位阿姨是在摘桑葚么?”立马,父女俩一前一后直奔河边而去。
等到我小心避开带刺的葎草赶到树下时,小女已经吃得满嘴乌紫,冲我笑:“妈妈,桑葚好甜啊,你吃一个看看。”我责怪先生:“就这样吃,多不卫生啊。”一旁的老阿姨搭话:“不要紧的,不放心的话下到河边过过水再吃,主打一个新鲜自然。”她拿着半淘米篓的桑葚,热情地请我品尝。我好奇:“您不像是本地人,也是从市区来游玩的?”老阿姨笑道:“我们退休后在村里租了个院子,不时从市区过来住上一阵。如今,野外很少见到这么大的桑葚树了,当地人不稀罕这个,我们隔天就过来摘一些。”
先生叹息:“走时匆忙,忘了带钓鱼竿了。小时候,我最喜欢和小伙伴在桑树下钓鱼,通常能钓到大青鱼,青鱼最爱吃树上掉落的桑葚。”小女仰望着沉浸在回忆中的爸爸,一脸羡慕地说:“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幸福啊!”所有人都笑了。
我提醒他们真要赶路了,不能让民宿管家久等。小女一步三回头地感慨:“真舍不得离开这好地方啊!”随后自娱自乐地念起了儿歌:“天对地,雨对风,山清对水秀,柳绿对桃红。”我指着她手里的桑葚逗她:“那桑葚对啥呢?”小女脱口而出:“桑葚对麦芒。”
车子在满天霞光中继续前行,这个由麦芒和桑葚组合而成的初夏傍晚,注定成为我们心中悠远的怀念。
作者:王亚芳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