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马未都曾在一档访谈节目中说，王朔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写的一大批小说，至少影响了两代人，中国作家若要获诺贝尔文学奖，应该非王朔莫属。

暌违十五年之久的王朔新磨一剑，带着他的心血之作《起初·纪年》和读者见面了，他在自序中的文风也与往日截然不同。

既然明确标明写的是汉武帝的故事，肯定要写到酒泉、敦煌。且看王朔是怎样写渥洼池中出天马及汉武帝由此作《天马歌》的：

“这一年，得神马于渥洼水中。起初，南阳新野县有小吏暴利长，弄法失官，获刑六年，髧钳城旦春，自愿前往敦煌屯田流待城旦。（司马迁按：时，初定河西，故休屠、浑邪地千里无人，国家劝募士民前往屯田，刑徒愿往，屯田一日可抵刑期二日。）利长抵敦煌界，居渥洼水，掘土为穴，汲水为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名有边吏管束，边吏亦如处流刑，是凡有个来头皆愿结交，日后返内地或可是条路子——却也自在。

渥洼水出当金山，北流至敦煌西南汇为泽，复北流没入沙漠，晨暮有野马群来喝水。利长数次见群中有马赤骏异于同类，乃使当地羌人持勒绊于水旁，跟随马后玩习，久之，马见怪不怪，利长自持勒绊，收赤骏马，献于上。欲神化此马，吹嘘水中出。得除刑。

……这回得了神马，必须有歌，上乃自作歌云：太一贯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迳千里，今安匹兮龙为友。相如延年皆赞：冠绝！乃作合唱曲。”

王朔的这本书取材于《资治通鉴》《汉书》《史记》所载汉武旧事，同时博采正史、方志、传说、文学、诸子百家、天文、地理、气象、医学、数学、物理……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的语言，亦庄亦谐，亦真亦幻，时而阳刚豪迈，时而阴柔缠绵，以人们熟知的历史为出发点，将自己的感情与思想安放其中，凭借丰富的想象力，讲述了从汉武帝亲政到去世五十多年的人生，以及生活在他的时代的众多立体饱满的人物。李广、李陵、司马迁、苏武、张骞、卫青、霍去病、卫子夫、陈阿娇、司马相如等各自跌宕起伏又彼此交织的经历，汇成群星璀璨的故事之网。

这是一代帝王的故事，但归根结底，是人的故事。

王朔在自序中却说，他写的不是历史，他也写不尽历史，更无法完美地解读历史，所以要求读者在读作品的时候，也要跳出历史，把《起初·纪年》当成小说来看，而非历史书籍。他还感慨说：令传说显影，神话还原，夸耀归于朴讷……太费劲了。

王朔让两千多年前的西汉人，说北京的俚语和俗话，用今天的思维和处事方式考虑西汉的事情。正如该书出版方在推荐词中所说：该小说“突破现代西方小说的叙事格局，承续中国古典小说的气韵而又大胆超越，跳脱了宏大叙事的窠臼，以柴米油盐的日常细节与天马行空的想象，让历史中的人物纷纷活了过来，走到我们中间……

王朔的这种写法，也许可以从鲁迅的《故事新编序言》中的这段话中得到印证和启发：“叙事有时也有一点旧书上的根据，有时却不过信口开河。而且因为自己的对于古人，不及对今人的诚敬，所以仍不免有油滑之处……不过并没有将古人写得更死，却也许暂时还有存在的余地的罢。”

小说《起初》共四部，约一百四十万字，《纪年》系其中的一部。

□孙 江

责任编辑：赵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