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雪琳 黄建华 洪旭朝 周兆木

“最多的时候，我们这个镇上有近2000家企业，但是现在，除了个别竹子初级加工的小厂子外，一个企业都没有了。”在浙江省宁波市奉化区大堰镇镇长周唯看来，虽然经历了发展的阵痛，但是代价都是值得的。

全国环境优美乡镇、全国生态环境教育特色镇、浙江省小城镇环境综合整治省级样板、浙江省美丽乡村示范乡镇……大堰镇会议室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奖状，所得的荣誉几乎都与生态环保相关。

从工业镇到生态镇，大堰镇完成华丽转身，走上绿色发展之路。

水源区的工业镇

上世纪90年代是大堰镇工业发展的鼎盛时期。

“那时候几乎家家有工厂，光我们村办企业就有6家。”大堰镇箭岭村党支部书记王建国回忆，密布的工厂，不达标的治理设施，使原本山清水秀的箭岭村很快变了模样。

“一家造纸厂排出的污水就让整个村子周边的河道都变黑了，现在我们修复河道的时候，挖深一点还能见到黑色的泥土。五金厂需要用硫酸处理配件，工厂周边植物都是死的，草都不长。”王建国惋惜地说。

不仅大堰镇自身无法承受这样的污染之重，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也不允许生态环境恶化。

宁波市生态环境局奉化分局副局长邬仕军介绍，横山水库是宁波市的“八大水缸”之一，是宁波市饮用水的备用水源地，而大堰镇恰恰包裹着横山水库的上游，生态环境状况直接影响水库的水质。

为保护横山水库源头水质，大堰镇从2001年起就率先提出“生态立镇、科技兴农”的思路，先后发起万人整治大行动，拉开了环境治理的帷幕。

企业陆续关停、搬迁，到2020年，全镇仅剩屈指可数的几家竹子初级加工企业。“按照饮用水源地保护的要求，我们把原本非常火爆的河道漂流项目都关停了。”周唯说。

谋绿色发展

几乎在去工业化的同时，大堰镇也开始谋求新的发展。

走进大堰镇后畈村，刚到村口，就看见一个由废弃缸瓦片拼成的巨大南瓜雕塑在喜迎八方来客。大堰镇政府发展服务办公室主任何瑜介绍，这个村以前每户人家都有水缸，以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如果破了，就变成垃圾，堆在那里影响环境，又不好处理。后来，村里的能人巧匠自发利用破损的缸瓦制作雕塑，使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充满了艺术气息。

后畈村废弃缸瓦制作的雕塑作品 步雪琳摄

《瓜瓞绵绵》《下沙月色》《戏水鸳鸯》《鹤鹿回春》……曾经残破无用的缸瓦在能工巧匠们的手下重现新生，演绎出村民们对新生活的期望。

村子不大，白墙乌瓦在蓝天下整齐排列，到处干净整洁的让人惊叹，地上一片纸屑、一个烟头都找不见。村里的活动室布置成一个小小的展览馆，展出收集来的老物件和生态环保的宣传图片。何瑜告诉记者，未来还会在这里开设瓦片课程，教小朋友和大人怎么利用瓦片制作工艺品，把这个村的特色做大。

绕到村后，一幢两层小楼显得格外醒目。在外打拼多年的一对夫妇回村开办了这家民宿，吸引他们的是这里优美的生态环境，还有大堰镇全域旅游的美好前景。

2021年，全镇共接待游客69万人次，其中留宿13万人次，分别增长12.2%和10.5%，旅游综合收入1.27亿元，同比增长11.1%。民宿能够解决就业问题，还能带动农产品销售，四季农产品都能通过民宿消纳。

“民宿经济发展的势头非常可以！”周唯告诉记者，大堰镇全域进行规划，不同村子不同定位，可以串联在一起，形成旅游链条。

此前她带一位领导去考察民宿，想看看房间内部，没想到房间全部爆满。“疫情告一段落，加上暑期档，我们这里的民宿非常火爆，周末至少要提前3天预定。”周唯笑着说。

不过，对于民宿经济，大堰镇始终保持着清醒。周唯说：“我们的环境承载量不允许大巴车拉着大批的游客来，做大众消费模式的项目，我们也没有基础条件来批量接待游客，所以我们还是做小众精品的乡村旅游。”

大堰古称连山，是奉化区唯一的全山区乡镇。由于缺少平地，以大堰镇的自然禀赋，做规模农业是很难的。

“所以我们在探索怎么做出高品质农产品。”周唯告诉记者，凭借良好的生态环境优势，大堰镇着力发展集约化农业，重点推广种苗和高端绿色农产品，做精品农业，将经济效益最大化。

在箭岭村的村民大礼堂里放置着一个货架，上面摆满了一瓶瓶淡黄色的液体，瓶身上有标签，写着名字。王建国介绍，这些都是村民们利用自己家的植物鲜垃圾与红糖、水按比例混合，再经过发酵制作的酵素，“我们培训之后让村民们回家做，交的作业，写上名字，比比谁做得好！”

礼堂里的空地上还摆放着几十个大的塑料桶。“这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做的酵素，谁家的田里需要，都可以免费来取。”何瑜说。

如今，酵素农业已经成为箭岭村的一大特色，家家户户做酵素。“开始水果、菜叶都混在里面做原料，发现气味难闻，发酵的也不好。”王建国说，慢慢摸索经验后，箭岭村现在已经分出非常细致的种类，苹果酵素、桃子酵素……等等，每一种都不相同。

整个大堰镇已经建成酵素农场190余亩，完全替代了农药化肥。

酵素农业的生态效益非常明显，王建国告诉记者，以前用化肥农药，稻田里的泥鳅、蝌蚪都没有了。这几年用酵素，泥鳅、蝌蚪都在稻田里慢慢出现了。

另一方面，酵素农业的经济效益也非常可观。相对于普通大米而言，箭岭村的酵素大米每公斤零售价达到22元，每亩收入能达到7500元，几乎是普通大米的一倍。

除了水稻，箭岭村还利用环保酵素种植了30亩猕猴桃。“因为不用化肥，完全生态化种植，培育出的猕猴桃汁多果甜，销路很好。”王建国说。

记者在箭岭村采访时，遇到几批外省前来学习的考察团。凭借生态环境方面的优势和经验，大堰镇以箭岭村为中心，投入近4.6亿资金打造以“两山”实践自然教育中心为主体的基础配套设施，吸引全国各地的客人不仅游在大堰，而且学在大堰，开辟生态经济的新模式。

享绿色生活

除了生产方式，生态环保也深刻地影响了村民们的生活方式。

常住人口仅有300人的箭岭村，生态环保志愿者就有40多名。偏远的小山村里推行“生态酵素+环保集市+志愿服务+循环农业”模式，垃圾分类回收做得有模有样。

箭岭村的生活垃圾处理中心 步雪琳摄

在箭岭村村口的垃圾资源化处理站，铁架里放着正在发酵的厨余垃圾。王建国告诉记者，村里上午、下午各回收一次，每天大约回收150斤厨余垃圾，送到这里跟泥土混合，发酵堆肥。生产的种植土免费提供给村民种田，非常受欢迎。

厨余垃圾的问题解决了，不可降解的废弃物则可以通过村里的环保集市兑换礼物。1斤旧衣服换10个积分，1个塑料瓶换60个积分，1斤烟蒂都可以换0.5个积分。攒够了积分，就可以去兑换牙刷、剪刀、肥皂等生活必需品。

2021年，以箭岭村“零污染”模式为切入口的大堰生态环境教育特色镇项目获评生态环境部“‘美丽中国，我是行动者’提升公民生态文明意识行动计划”十佳公众参与案例。

村子里干净了，村民们的卫生习惯都跟着改变了，家家户户收拾的干净整洁。“家里环境好了，在外面打拼的年轻人都更喜欢回家了，村民们的关系也更和睦了。”王建国由衷地开心。

特殊的生态区位使大堰镇在生态环保方面受到诸多限制，但也恰是如此，倒逼大堰镇转变发展理念、发展模式，走上生态之路。外部环境好了，村民们也被感染、带动，过上绿色生活。

“我们现在觉得生态的价值无可限量，生态环境变好了，是其他任何不能替代和比拟的。”对于未来，周唯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