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傻子”吧。
花了八年时间,将将临摹出四张别人的画作,还决定就这么临摹到老;
烈日之下、尘土之中,用手铲细细刮了一天,但过了一夜,所清处又覆上黄沙几分,也不气馁,继续刮;
走遍茫茫戈壁,穷尽心思、用尽手段,守护的不过是断壁几尺、残垣若干,却甘之如饴……
明明是大好的青春,却付诸于“不名”、“不闻”、“不值”的事业,这些人是真的“傻”吗?
9月7日21:20,东南卫视和人民视频联合出品《信仰的力量》,青年探访人陈铭将寻访三位将心安放于滚滚黄沙中的90后,看他们用青春的力量延续敦煌千年不败的美。
“敦”者,大也;
“煌”者,盛也
“感觉你们就像西绪弗斯。”看着埋头苦干的梁啸和他的同事,陈铭想起了古希腊神话里的推石者。
科林斯的开国之王西绪弗斯,因触怒奥林匹斯诸神,被罚推巨石上山。可每到山顶,巨石就会滚落,他只得又重新推石上山。如此往复,日日徒劳。
一段时间以来,梁啸和同事们每天的工作也是费时费力:顶着地表60度的高温,用刷子细细清除地面沙土;残酷的是,一夜沙尘就能废掉他们一天辛劳的四分之三。
尽管如此,梁啸依然对工作充满了动力。他工作于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每日清刷沙土就是为了发掘、考证天王堂的历史真相。
天王堂,位于莫高窟崖面南区和北区交接处的一座方形单檐土塔。关于它建于何时,至今未有定论:因其地理位置和建筑形制的特殊性,它所反映的佛教流派、建筑特色等引发了学界的热烈讨论。而梁啸和他的小伙伴就是要配合保护工程做抢救性考古发掘,助力解开谜团。
“这个过程,可能大家觉得枯燥,但在我们看来,越研究越有趣。”
梁啸喜爱敦煌。少时一次莫高窟之旅,他恋上了这里的美,没想到数年后,幸运女神又指引着他来到这里工作。他不是为敦煌所迷的第一人。
常书鸿,敦煌文物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首任所长,改变“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国外”局面的人。上世纪三十年代,在巴黎艺术界名声渐隆的他,偶然撞见敦煌的图片,深受震撼,毅然放下所有成就,回到战火纷飞的中国,来守护这座正岌岌可危的艺术宝库,被誉为“敦煌守护神”。
后来,还有段文杰、李云鹤、李贞伯、樊锦诗等从天南地北而来。他们来时,无不是青春正好,但直到白发苍苍,依然不舍离去。敦煌,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他们倾尽一生呢?
“那些早期壁画狂放热烈的土红色调,唐代金碧辉煌的经变画和青绿山水,那各种各样的极富想象力的构图造型,斑斓瑰丽的色彩光影……只要我一想到,迄今为止只有少数人才能够看到这么多不同朝代的壁画和塑像,我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喜悦。”——樊锦诗(曾任敦煌研究院院长,现任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研究馆员)
壁画、塑像、建筑、经卷……它们共同指向的是人类文明交流史上的奇迹。
“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聚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敦煌和新疆地区,再没有第二个。”——国际东方学大师季羡林
关于敦煌的得名,从古至今,学界并无定论,但汉代学者给出的“大”“盛”之解,无疑是最贴合其所蕴含的文化能量的。她的盛大,旷古烁今,令人神往,令人沉醉,令人奋不顾身、一往而终。
“我们五千年的文明史,
该怎么证明呢?”
坐在戈壁滩上,望着不远处的小土丘,敦煌研究院保护研究所的王彦武提了这样一个问题。王彦武是名文物医生,工作就是给遗址治病,他目前看顾的“病患”是锁阳城遗址。
锁阳城建于晋,兴于唐,是集古城址、古河道、古寺院、古墓葬、古垦区等多种文化为一体的古文化遗存地。城中有一塔儿寺——据《大唐西域记》记载,当年玄奘曾在此讲经半月有余。锁阳城遗址在2014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新中国成立后,遍地都是遗址和文物的敦煌,在平台建设、学术研究、人才培养和技术支撑等方面不断发力。
2020年,敦煌研究院建立了我国文化遗产领域首个多场耦合实验室。所谓多场耦合,简单地说就是可模拟多种不同条件。敦煌研究院的实验室可模拟零下三十度到六十度,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九十五的相对湿度,以及风、雨、雪、日照等一年四季各种气候条件。
锁阳城成为了实验室的重点研究对象。王彦武和他的同事们,通过实验研究发现病害发育的机理,对保护加固的技术进行验证,从而采取相对应的保护措施。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王彦武悉心呵护的不过就是几坯土丘而已;但在王彦眼中,那受着风沙蚀磨的黄土每一寸都无比珍贵,记取着丝绸之路的点滴,是中华文明灿烂悠远的明证。
“我们文物保护的意义,不仅是让现在的人能够看到它,还要让我们的子子孙孙,在未来都能看到实实在在的遗址,而不是通过史书、档案、资料来了解先辈所创造的文明。”
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助理刘小同,用另一种方式延续着敦煌的生命:临摹壁画。
没有打开他的故事之前,真不知道临摹壁画有这样多的讲究!刘小同介绍,壁画临摹分为三种:整理性临摹,保留颜色变化,补全画面伤疤;客观性临摹,保留画面当今风貌,包括颜色变化、墙面病害、墙面疤痕等,观者见临摹品如见真品;复原性临摹,再现壁画初绘时期的造型特点、线条形式、色泽画貌,准确科学再现壁画的原始风貌。
刘小同做的是其中最难的复原性临摹。为此,他要做大量前期准备:走遍洞窟,翻阅史料,一点一滴求索壁画所处历史时期的艺术风潮,一笔一划揣摩壁画艺人的个人技法……正式动笔前,他要先进行百张以上线稿的练习;临摹之时,有不顺之处,那就是撕掉重来。也因此,耗时八年,刘小同不过才临了四幅画作。
可为什么要这样耗费心力,把活交给数字技术不行吗?
“临摹在英文中翻译是copy,但我们的工作不是‘复制’,而是‘临摹’。临摹,才可以让大家看到文化的盛况,增强我们的文化自信。我们试图通过自己的理解,把它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刘小同认为,虽然看起来他们是在重复前人的创作,但这并不是机械复制,而是在复活千年前的艺术生命——对这份工作的珍而重之,是他从前辈身上看到的信仰,而他亦要坚定地传承下去。
陈铭此次敦煌之行,目睹的当然不仅有文化遗产保护上的艰辛,借助三位青年的视角,他亦读到了更盛大、更深邃的敦煌之美:人物画、山水画、建筑画堪称莫高窟盛唐艺术精品的172窟,这里一般游客无缘得见;此外,三位“导览员”的解读更是鞭辟入里。9月7日21:20,东南卫视《信仰的力量》,一起到敦煌梦回千年。
撰稿 | 吴怡吟
编辑 | 翁翔
主编 | 张素桂
监制 | 王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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