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关山，苍茫云海间。欢迎收听西陆夜读“关山月”。
“记得或记不得，说得或者说不得，父亲都在那里，那是一个我们一生下来都能看到的人，可是，需要我们读懂他，可能需要用掉一生的时间。”——摘自朱自清《背影》。
让我们走进今晚的“关山月”。
父母送儿入伍，离别时却不在彼此视线
作者：娄文辉 主播：怿明
以前读朱自清先生《背影》时候，不过十一二岁，并不能体会那种父亲送儿远行时的依依不舍与心酸。直到经历了那次别离，我方才懂得，原来父母的爱，总是沉默又无声
那是入伍的前一天晚上，役前训练的教官告诉我们，要早起赶第二天的火车，并吩咐允许亲人相送。黑暗中，一张张脸孔在昏黄的灯下纷纷给家里打着电话，孟豪的身影便显得格格不入。他跟我同乡，我们平时聊的极多，因此我大概能够懂得他那时的沉默。
孟豪的家境一般，父母生他的时候，已经四十左右年岁，算是老来得子，所以家里人对他都十分宠溺。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他的所有要求，基本上都会得到满足。小时候，他也跟其他被宠爱的孩子一样，恣意任性，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认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于是孟豪早早便学会了体谅他人，很少再向父母索要些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父母无论如何也会给。
次日凌晨五点，我们早早便起了床，天空依旧是沉沉的暮色，远方不时传来几声犬吠，而天空正缀以小雨。“这么早下着雨，他们的爸妈还会来么？”我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向大门口处望，可那朱红色的高墙，阻挡了我的视线。“应该不会来吧，天气这么冷。”孟豪说。
“登车！”一声哨音过后，第一批出发的人陆续登车。孟豪坐在离我不远的靠窗处，紧盯着黑暗，似乎在期待些什么。车子驶出大门的一刹，原本黑暗的车厢突然被各种灯光、人声占据，像是黑暗的房间突然地拉开了窗帘和玻璃。
看着那些送别的人群，我的目光被一对在冷雨中瑟缩着的身影所吸引，因为只有他们两人驾驶的不是私家车。两人倚靠在一辆被岁月侵蚀了很久的农用车上，不停地搓着双手，显然是来了很久。
农用车，在城市中已经鲜见身影，但在农村生活过的孩子应该印象深刻。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些年的夏夜，一家人结束一天的忙碌后，坐在颠簸的农用车上，乘着微微的凉风归家的场景——很纯粹，很温馨。
但我无法想象这种没有遮雨设施的农用车在冰雨中疾驰的场景，且不谈下雨，北方三月的凌晨，就已经足够寒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豪的方向，他努力地把头偏向车内，看起来像在躲避些什么，我瞬间明白了他不让家人相送的深层原因。
车子出了大门后，并没有停留太久。我倚窗而坐，所以能清楚地听到那些告别的话语——尽是欢欣与鼓励，没有依依不舍，更没有不忍别离。多是“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没事，不要担心家里”“好好干”之类的话。那对站在农用机旁的父母并没有靠近，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车厢。
可当车子发动的那一刻，没有人能比我看得更清楚，那个父亲红了的眼眶、母亲跌跌撞撞的追赶以及孟豪眼中极力隐藏着的泪花。那时的我，一直觉得离别时的眼泪与伤感，都与我无关，直到看了那些离别时的口是心非与故作坦然……
车子开得并不快，因为雨应景似的遮挡了前行的视线，漆黑的车厢里，也响起微不可闻的抽泣声，看着将醒未醒的晨光，以及厚重的雨幕，我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将我思绪唤回的，是一辆开着双闪的车。我感到诧异，这雨下得还没有到需要开双闪的地步，诧异间，又一辆开着双闪的车超越了我们的车，并与前面那一辆很有默契地行驶在我们的车前，像是在开路。当我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那黄色的双闪，一辆接一辆，穿过厚重的雨幕，在我们的车前排成了一道长龙。
我仔细地辨认着这些车，觉得有几分熟悉，直至看到队伍最末那台充满了时间沧桑的农用车，才恍然发觉：这不正是门口送行的那些人吗，不正是那红了眼眶的父亲吗？不正是那跌跌撞撞的母亲吗？
农用车的身形在寒冷的冰雨中上下颠簸，像踽踽而行的老人。几十里的路途，车子就那么默默地指引着前路，时而急，时而缓，就如同朱自清先生《背影》一文中父亲的背影那样——挺拔却又凄凉……
看着那个背影，那个一路同行的背影，那个宁愿穿越冰雨、受淋受冻，也要让孩子知道，自己在送别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父亲母亲。
进了市区，农用车便被交警拦了下来。孟豪的手机突然响了，接通是一位母亲的声音：“娃，你要走，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要不是大队的书记告诉我们，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只能开农用车过来，怕让你丢人，所以没敢喊你。我们的车被交警拦了，只能送你到这了，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那不知是因为不舍还是天寒，带着几分颤音的唠叨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本该不厌其烦的我却想狠狠地记住其中的每一个字。
“爸、妈，我不是那个意思。天冷，你们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你们受冻！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干的，你们多注意身体。”孟豪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这可能就是天下父爱母爱的共同模样吧——不论隔着多么难以逾越的山海，或是多么猛烈的暴雨狂风，都要送到你身边，沉默且无声。
窗外的夜色慢慢褪去，雨也渐渐势微，掠过的风景却更加朦胧不可见。再想起先生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无由来的心酸。“这该死的雨水！”我抹了一把鼻子，不再看那些如同缓缓呼吸着的双闪，把脸埋进了窗帘中……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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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娄文辉
娄文辉，第77集团军某旅战士，喜欢用笔触记录军旅中感动的点滴，希望用故事和文字传递温暖。
主播 | 怿明
怿明，中国青年小说演播家，中国有声阅读委员会委员、全国广播电视节目大赛一等奖获得者，作品曾在全国百余家广播电台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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