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22年第8期P27—P28

作者：杨洪源 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原题《试论〈资本论〉哲学研究的中国特色》，摘自《北京大学学报》2022年1期，李潇潇    王志强摘‍

作为马克思思想的一座“高峰”，《资本论》自20世纪初传入中国后，伴随着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迅速在理论界和思想界引起了较为广泛而深刻的讨论。以李大钊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一文中推介《资本论》的基本思想与主要内容为起点，经由历代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百余年的努力，中国《资本论》哲学研究业已呈现“燎原之势”，可谓体现着中国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研究的最高水准。检视中国《资本论》哲学研究的历程，不论是主题与视野、方法与内容，还是思路与观点、成果与贡献，都表明它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显现出“《资本论》哲学中国特色”的征兆。

在比较研究中彰显出中国特色

不言而喻，中国特色是中国《资本论》哲学研究的基本立场。这一基本立场的形成，构筑于中国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方面的发展上，从而实现理论的“自我主张”，体现在比较研究与学术对话中。

一个半世纪以来，国外理论界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建设与反思为主要线索，形成了一些颇具影响力的《资本论》研究范式。

一是“传统体系”内的初步阐释。以唯物史观和唯物辩证法为主要内容，辅之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资本论》哲学“传统体系”阐释范式得以全面确立。

二是“问题意识”下的系统反思。伴随着《资本论》哲学“传统体系”阐释范式产生深刻影响，以“问题意识”为导向的两种反思范式——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嫁接”和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去蔽”——已然成型。《资本论》哲学“问题意识”反思范式的产生，表征着20世纪哲学思维的巨大变革，特别是人本主义与科学主义之间的分野、对峙、交融，凝结着人们在两极对立的世界格局和制度变迁的社会境况下，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时代使命的思考。

三是“学理构建”中的多元拓展。20世纪80年代以降，“马克思学”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MEGA）的编纂原则逐渐兴起，使得《资本论》研究的“学理建构”趋势愈发明显。唯有版本考证与文本解读的有机结合、思想阐释与体系建构的辩证统一，才是《资本论》哲学“学理建构”的正确途径。

同国外《资本论》哲学研究的主要范式及其成果相比，国内的相关研究亦不遑多让。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20世纪70年代末，在“传统体系”阐释范式的影响下，以王亚南的《〈资本论〉研究》、吴传启的《〈资本论〉的辩证法问题》等为代表的理论成果，围绕《资本论》的逻辑结构、主要范畴、唯物史观、辩证法思想、政治经济学批判等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探讨。改革开放之后，国内学者突破了传统哲学教科书体系的束缚，极大地拓展了《资本论》哲学的研究空间。一方面，通过重思物质生产的基础作用、再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关系、论证社会有机体思想等，不断丰富《资本论》的唯物史观内涵，并从哲学与政治经济学相结合的维度对其加以审视。另一方面，以实践的主体性为起点，对《资本论》中的社会存在、经济的社会形态、人的价值、人的发展等做出了全新探讨。这些研究成果看似“问题意识”反思范式的“衍生物”，实则已经包含了中国的“本土逻辑”，体现着对中国社会历史发展的深入考察。

21世纪以来，国内《资本论》哲学研究进入了新的阶段，突破了检验与运用唯物史观的狭窄视域，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重新理解马克思哲学，复归《资本论》作为思想著作而非单一学科著作的定位。以此为基础，从理论旨趣、方法论、辩证法、话语革命、资本逻辑、现代性、中国道路、文明新形态等全方位角度，引领《资本论》哲学持续成为历年的学术热点。如果说，国外《资本论》哲学研究愈发由于注重学理而弱化思想，那么，中国特色《资本论》哲学研究则构筑于中国道路的实践上愈加彰显“鲜活”的思想。中国特色《资本论》哲学研究对其基本立场的坚持，理应借此不断深化。

文本思想与中国道路的有机结合

研究的基本立场决定着研究对象的范围。在比较研究中彰显出中国特色，内在地要求中国特色《资本论》哲学研究，绝不能局限于文本层面即《资本论》及其手稿，而应将文本思想与中国道路有机结合起来。 

作为现代社会结构的轴心，资本与劳动的关系是《资本论》的一大主题，对它的把握构成现代化进程中绕不开的环节。由此可见，《资本论》的开放性与发展性体现为同现代化进程相并行。从世界历史的维度审视中国道路，它是中国从落后的农业国转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过程。在这个开放的和发展的过程中，解放劳动和驾驭资本是其必然的使命与任务。从中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最大的国情出发，坚持公有制主体地位和国有经济主导地位不动摇，坚持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健全劳动和资本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实现效率与公平的统一；完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需要；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规范资本逻辑，提高驾驭资本的能力……凡此种种，不正是中国道路与《资本论》思想有机结合的真实写照吗？更为重要的是，中国还于劳动、资本、国家所构成的现代社会复杂系统中，开辟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一场深刻变革，开创了中国式现代化和人类文明新形态，不断续写着《资本论》的新时代篇章。

现实问题导向下的方法论提炼

以文本思想与中国道路的有机结合为研究对象，离不开一定的方法论作为支撑。

在现实问题的导向下，中国特色《资本论》哲学研究的实现，应首先回溯《资本论》的创作历程，明晰当时的社会现实及其发展状况，以便厘清其中的主要现实问题；再将《资本论》中的相关论述与之进行对照，检视这些论述是否紧扣时代发展的脉搏、可否全面而客观地呈现出现实问题、有无清楚地意识到现实问题的症结所在进而形成独到而深刻的解决思路等；最后提炼出蕴含其中的、可以上升到方法论层面的思想观点。以现实问题为导向的《资本论》方法论，归结为以下几个递进的层面：

其一，通过全面梳理《资本论》的创作史，确证现实问题转变之于《资本论》内在逻辑与叙述结构变迁的决定性。其二，基于对《资本论》主要内容的细致解读与条分缕析，提炼马克思围绕现实问题进行探讨所形成的方法论。其三，借鉴《资本论》中解决现实问题的基本思路和对不同社会历史现象的比较研究，求索当今现实问题的破解之道。其四，结合资本主义批判史、全球化趋势、中国道路等现实问题，重释《资本论》的当代价值。

以实现世界历史意义为思想意旨

不论《资本论》的世界历史理论、“参与”现代世界历史进程的方式，还是中国道路的实践经验和思想建树的世界历史意义，都应当成为中国特色《资本论》哲学研究实现其思想意旨的题中应有之义。值得注意的是，国内学者近年来围绕《资本论》的世界历史理论，从文本语境、基本方位、主要内容、现实意义等方面，做出了系统而深刻的阐释，形成了许多颇有建树的理论观点。例如：《资本论》世界历史理论再研究的基础文献与基本原则；唯物史观的深化与《资本论》世界历史理论的发展；《资本论》反思资本全球化“幽灵”所昭示的交往实践视域；《资本论》对“资本之谜”“世界历史之谜”的破解；《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之于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发展的转折性地位；《资本论》的世界历史思想究其实为一个潜在的整体；《资本论》对现代世界及现实历史的影响等。中国特色《资本论》哲学研究应充分吸收这些既有成果并作进一步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