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年一直没有降雪，进入腊月，渐渐有了年的气息，就像鲁迅先生所说：“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但没有雪的一年，好像终究少了些什么。

腊月二十三，是北方的小年，平遥国际电影展开幕。因为工作原因，我提前一天到了平遥。冬日的北方，素来寂静空旷，但平遥因为电影展即将开幕，来了许多天南地北的客人，于是便活泼喜庆起来。令人惊喜的是，到了晚上，竟下起雪来，先前不太密集，一片一片，像早春的飞絮；后来雪越下越大，像耽误了行程的旅客，要急急忙忙把误下的脚头赶上，到睡觉的时候，已经白茫茫一片。心头窃喜，今年有雪了，还有幸正好在千年古城。

早上出了酒店，雪停了，但足足积了有半尺厚。笼罩在白雪中的平遥古城庄严肃穆，妖娆多姿，天南地北的客人像一片片雪花，涌向古城，涌向电影展开幕的电影宫。因为有事在身，无暇赏景，但我的心也奔向了电影宫。

铅色的云层越来越薄，慢慢透出一道金箔似的光，太阳终于出来了，云彩褪去后，天空湛蓝如洗。街道上的积雪已清理干净，但城墙上、屋顶上、墙头上、田野中，还落满积雪，平遥古城像为了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有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我们去拜访贾樟柯导演。电影宫外已经围了两道人墙，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们，以女孩子们居多，他们在等待喜欢的明星一会儿走红毯。这么冷的天气，因为这些男孩、女孩们的到来，好像温暖起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活力和生气，人越多，活力和生气就越旺。

在大厅里，我看见一个男孩走了出去，旁边很多人簇拥着。我问周边的人他是谁时，外面已经响起了欢呼声和尖叫声，听见很多人在招呼，“嗨，凯哥好！”原来是明星王俊凯。

晚上。电影宫“小城之春”放映厅。两个男人缓缓走上舞台，一个男人拉手风琴，一个男人吹笛子；银幕上，上演着贾樟柯导演的《站台》片段，也是两个男人，一个在拉手风琴，一个在吹笛子。银幕上的男人还年轻着，舞台上的男人已是中年人，这是同样的两组人，音乐一样好听，时间却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望着舞台上的人和银幕上的人，时间仿佛有了质感，能望见缓缓在流淌，不禁感到美妙而悲伤，又一年要过去了。

李敬泽先生宣布电影展开幕，这位令人尊敬的评论家发言很短。他充满诗意地讲，相信很多年后，大家一定记得这样一届电影展，人们在小年夜从四面八方赶来共赴盛宴。人群瞬间沸腾了。他讲到开幕影片《温柔壳》中女主角怀中飞出的白鸽，满怀深情地描绘出一幅未来的美景。我马上想到：和平、庄严、神圣、美丽、圣洁这些词语，感觉这个小年夜、这个春节，因为电影展美丽起来。

接下来，一组组导演、制片人、演员上场，在屏幕上看到过的一些演员，如咏梅、王子文、尹昉、祖峰、周一围、王传君、王俊凯等，近距离地出现在舞台上，好像水中的月亮、天上的月亮走到了一起，哪个更真实，哪个更漂亮，我竟有些判断不出来，但我很喜欢王传君羞涩拘束的样子，由他想到了自己。

回程高铁上，旁边坐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孩，看样子，也是因为电影展而来的，我便和她攀谈起来。女孩长治人，曲阜师大大三学生，专门从长治赶到平遥观看电影展，长治没有直达平遥的高铁，她需要在太原转车，她的父亲担心路上不安全，专门陪她来。女孩谈到电影展，马上眉飞色舞起来，她说：“要不是这次电影展安排在寒假，我还没机会来呢！我来是专门看王俊凯的！”“你看到王俊凯了吗？”女孩惋惜地说：“高铁晚点，我到得晚了，没有挤到前面，没看清楚，那些排在第一排的听说早上就到了，我后悔自己没有穿高跟鞋。”我想起下午看到的那些人墙，问女孩：“你看开幕式了吗？”“没有，”女孩沮丧地回答，“我没有买上票，黄牛们把票一张炒到了好几百，我的上限是一百。”望着这位理智的女孩，我问：“为什么要追王俊凯？是长得漂亮，还是演技好？”女孩笑眯眯地回答：“感觉很美！”女孩没有说清楚她是感觉王俊凯长得美，还是演得美，或者自己追星的行动过程美，但我觉得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位朋友讲过，自然界所有东西都是美的，但最美的是异性的美。我赞同他的说法，异性之美确实是自然界最最之美，但在异性之美之外，还有更高一级的美，那就是精神上的美。身边的女孩去平遥，肯定不是单单为了看王俊凯，还有一种精神上的追求；我到平遥，除了完成工作任务，也有一种精神上的追求，拜会李敬泽先生和贾樟柯导演，向中国文学和电影领域最顶尖的两个人学习，也见一些作家朋友们。

回到家里，电视连续剧《三体》正在上演，望着王子文扮演的年轻时的叶文洁，我想起昨天舞台上见到的王子文，感觉很是美妙。这时我的侄子打来电话，问春节时回不回老家过年。我告诉他回，问他想要个什么礼物？他欢快地说：“我现在正在看电视剧《三体》，能不能送我一套刘慈欣的《三体》呢？”我从书架上找出刘慈欣先生签名的《三体》，想侄子拿到《三体》时的快乐，今年真是一个美丽年！

（杨遥）

【编辑：张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