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苏州的市民公园，绝大多数人都会想到的是位于城中心的大公园，但是，你知道吗，其实早于大公园10年，在如今的新市路边，就有一个苏州最大的市民公园——植园，只不过时间荏苒，这座苏州最早的市民公园，早就消失在了民居和厂房之中了。

民初植园风貌

【壹】

苏州有个蜜蜂洞。

北出书院巷，南接吉庆街，如今这个地名大概只有一些老苏州才依稀记得了。蜜蜂洞，顾名思义，这里原来是养蜂人的聚集地。

1911年，还是宣统三年，武昌起义。

革命的炮仗一响。江苏巡抚程德全挑挑屋檐上的瓦片，苏州独立了！

程德全在苏州成立苏军都督府后，裁苏州府及长洲、元和、吴县3县，设苏州民政长，管理原3县民政事宜，委原苏州知府江绍杰为苏州民政长。

新政府当然要有新景象，首先要在办公场所上有所变化，建一个新的民政长署是最迫切的。古城区里寸土寸金，显然不能满足程德全大干一场的想法，他看中了蜜蜂洞附近。

据说，这里原来是“报国禅院”的旧址。

这座建于宋代咸淳年间的古寺，曾经也是香客众多，嘉靖年间，受法三千余人，受戒万余人，饭僧数十万人。

到了咸丰以后，佛教式微，其中一个叫楚泉的僧侣，见寺日趋衰败，赴京请颁藏经。楚泉一走，立马有人向程德全进言：报国寺有寺无僧，正好适合建一个民政长署。程德全同意了。后来等楚泉回来，看见寺已易主，只得借地安藏以待机缘。

据说到了民国二年的时候，程德全罢官闲居，开始研究佛学的时候，才后悔当初毁寺之举，于是在1921年出资购穿心街原中军衙署，重建报国寺，但规模较小，仅仅四亩有余。

大兴土木，还要有钱。

这和当年一个官司还有关。

就在当年的孔庙附近，有个尼姑庵叫“风池庵”，里面有个尼姑经常与人私通，还居然和一名织机工串通杀害过往行人，以图钱财。后来织机工被抓，尼姑庵被官家充公。程德全在改建此庵的时候，居然在庵地底下挖出了1500个银元。

那个时候的1500个银元，可是一笔巨款啊，于是，程德全就用这笔钱购置了大量的树木，配以竹亭，建起了苏州第一座市民公园——植园。

【贰】

说起植园，继续还得说程德全这个人。

在中国的历史上，对于这个人的描述，其实很少，但是他却是个奇人。

程德全不是科班出身，大清朝二百多年历史中，以捐班出身而做到封疆大吏的，仅两人。一个是雍正朝的李卫，官至直隶总督；还有一个就是程德全。

和很多固步自封的官员相比，程德全无疑开明得多，他对园林、农业，有着开放的想法，在东北时，他就买来两台拖拉机，组织屯垦，这是中国人第一次建立机械化农场。

他还是个园林爱好者，在东北时就建立了齐齐哈尔第一个公园。他曾立志到美国学习园林，因故没有去成，就在1929年把最小的儿子程世抚送去美国，到哈佛大学研究生院学习园林。不料次年程德全和刘氏双双病故，程世抚断了接济，不得不转到学费较低的康奈尔大学，并到餐馆洗碗凑学费，好在程世抚最终学成，成为中国第一代科班出身的城市园林规划专家。

因此，在苏州建一个公园，是程德全的理想实践，比大公园的历史，还早十多年，面积也大，一共1.4公顷，是大公园的一倍多。

那时候苏州城很小，文庙往西，基本就是荒芜，特别是蜜蜂洞附近基本就是荒坟地，要建公园，必须要迁坟，但是这些荒坟，根本早已是没人理的了，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在冢上堆一些瓦砾土块，盖成小丘的样子。

园内植树二万余株，大的有桧、柏、椿、杉及罗汉松5种，都种在道路两旁，其余的地方散种一些桑秧。花树则有梅及桃、杏等，都是苏州地方的美食特产。

这个地方绝对是夏天纳凉的好地方。“看看西洋镜”的苏州老百姓自然稀奇地奔走相告的，其中就有郑逸梅。

那个时候，补白大王郑逸梅就经常去植园，还曾写下了“园内异花佳树，一流碧水，红莲已绽，清香时送，士女如云”的日记。据说那时的植园里还饲养着各种珍禽异兽。

和现在苏州很多湿地公园一样，植园在规划之初，也设有各种景点，1911年，有秋心者在《吴声》杂志1卷2期上发表《植园八咏》诗一首，八咏者为“锄月门探梅”、“立雪亭观稼”、“采莲舫赏荷”、“沁芳亭摘豆”、“修竹轩敲棋”、“羡鱼台垂钓”、“微波榭烹茶”、“弄月台饮酒”，由此可见，植园当时至少应该有八个著名的景点。

当年造好时，园内还开垦了熟田80余亩。道山亭其时也在植园范围内，民国五年（1916年）才被划归给苏州中学前身江苏省立第一师范学校。

植园旧址里依旧葱郁的树木

【叁】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大好的园子，却没有被保存下来。

植园后来曾一度设立为蚕桑改良场。民国十九年左右，改设为苗圃，一般就不向游人开放了。后来因农林事业不受重视，日渐荒芜，部分成为苏州中学的校园。

当年，汪伪江苏省政府设在苏州，曾经在这里筹备过一个植园工读团，招收刻苦耐劳之优秀青年，施以农事技术训练，生活管理，绝对采取军事化、劳动化。

不过这个计划，最后不了了之。

苏州沦陷时，日军将园内树木砍去，用作养马场，植园就这样被完全破坏了。《苏州新报》曾载道：旧有竹所、旱舫诸胜，今俱荒废，仅洋楼一所矗立丛篁间。抗日战争胜利后，渐成荒地及民居，植园从此不复存在。

据说在上世纪50年代在植园原址的东部创建苏州建筑工程学校时，还能找到少数古树及小桥清池，后来这些都成为半导体总厂和电讯仪器厂的一部分。

1998年旧街坊改造时，蜜蜂洞连同吉祥巷被一并拆除。植园就这样消失在了苏州人的记忆中了，连着地名，和建筑，彻底消失了。

如今，从新市路的植园饭店走进去，偶尔还能看见一两棵据说还是当年程德全栽下的古树，这些曾领风气之先的古树么，四望今日城中遍地市民公园，该有何感慨？

（文/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