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媛媛

来源：羊村传播

近年来，我们在社交媒体上经常能看到“专家建议×××”的话题，这些话题多由媒体通过采访或组织专家直播而发布，有的受到认可，但也有的却引发网友吐槽。

今年，甚至有“建议专家不要建议”的词条登上热搜高位。为何媒体报道中的“专家建议”会频频翻车？

1.“专家”变“砖家”：公众对专家的信任危机

专家作为知识精英，往往享有较高的声誉。然而，事实上“掌握科技或知识话语权的专家很可能也是‘伦理道德上最不被满意或信任的群体’”。

近年来，专家经常遭到了网民的大规模声讨：“建议专家别建议了”“建议专家建议点有用的”“建议砖家闭嘴”……可见，目前公众对专家的信任仅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

而大规模的网络声讨背后是公众对专家的严重信任危机，表明以专家为代表的知识精英正面临着“专家塔西佗陷阱”。

回顾现状，可以发现专家公信力的降低不无原因。

从专家视角出发，部分“伪专家”以假充真欺骗公众，配合广告公司进行虚假宣传；也有部分专家被指学术不端甚至造假，如南京某大学教授通过学术造假沽名钓誉等，从而导致公众对专家的道德品质及其可信度产生了怀疑。

从媒体视角看，由于部分媒体为赢得流量而对专家建议断章取义，忽略建议的场景和语境，甚至将其进行扭曲和夸大，不仅导致公众对特定专家个人的误解和吐槽，也促使公众对整个专家群体的信任度下降。由此，“专家”逐渐成为了不靠谱的代名词，遂褪下了往日光环，戴上了“砖家”的污名化头衔。

与此同时，专家话语表达与公众话语体系也产生了一定的矛盾和冲突。一方面，专家的话语表达在一定程度上展现着知识精英的居高临下姿态，而专家“姿态”是影响公众对其信任的重要因素。

由于关于各种政策、科学技术等信息的不对称，公众对此类议题往往诉诸常识、情感体验和价值合理性，但却被部分专家贬斥为非理性的表现。而事实上，有研究表明，公众拥有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尽管公众没有专家的专业知识和素养，但这并不能成为否认其参与科学讨论等活动的理由。

另一方面，部分专家未能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因此难以凭借贴近公众的表述就某一事项进行劝导，其建议更是难以代表广大公众的意愿，从而拉开了自身与公众之间的距离，导致公众对其产生疏远及冷漠的态度。

目前，尽管有研究已证实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我国公众对医药卫生领域专家如钟南山、李兰娟等的信任度显著提升，但公众对一般意义上的专家群体的信任度依旧处于较低水平。然而，面临全球疫情等重大公共卫生问题，大规模的政策改革势在必行，故而专家的声音以其知识的权威性和科学性而被纳入相关政策的探讨是必要且重要的。因此，相关研究应当深入探究专家作为政策倡导者的说服力的影响因素，以此重建公众对专家的信任，进而提升公众对相关政策的支持力度。

下面将重点展示一项探索专家在公共卫生政策倡导中的可信度和说服力的研究，这项研究以《人们真的会“听专家的话”吗？假定专家可信度和说服力对公共卫生政策倡导有影响的警示》为题，由Nathaniel Geiger发表在《健康传播》。

2.专家VS普通人：专家的可信度和说服力若想探究影响专家在公共卫生政策倡导中可信度和说服力的相关因素，就先要厘清哪些因素会影响个体对政策倡导相关信息的反应。

一是信息框架。即具有劝说倾向的信息通过聚焦于传播者希望强调的主题的特定方面来增强其有效性。如传播者若想强调气候变化对公共卫生的影响，便会指出气候变化正在导致哮喘发病率上升，因此可以通过减少空气污染来解决这一问题进而改善公共卫生，以此增加人们对这一主题的关注。

二是信息来源。学界对信息来源的概念研究有两方面的侧重：一是专业性，反映出对信息来源是否有足够的且与主题相关的知识的感知；二是可信度，反映出信息来源的诚实、正直和善意。早期的研究表明，以专家为信息来源的信息通常被认为具有更高的专业性。然而，较新的研究认为，专家信息来源并不总是被认为比非专家信息来源更值得信赖。

三是个体价值判断。公共卫生问题的解决方案可能会被认为是新问题产生的原因，故而在个体决定是否要支持这些政策时，往往会综合考量政策及政策带来的衍生问题，支持自己认为值得优先的事项。该过程不仅由专业性的科学事实所驱动，还为个人价值判断所驱动。因此，人们可能不会听从专家的建议，而是依赖自己的价值判断，以及那些他们认为值得信任和分享自己价值观的人。有研究表明，在倡导气候变化相关政策方面，个别专家可能并不比普通人更有说服力。

四是相关议题的性质。与气候变化的议题相比，新冠肺炎疫情议题的政治属性较低，这使公众更有可能听从专家的建议。

五是个体政治倾向。已有研究表明，在政治议题上，个人政治倾向是他们如何评价信息来源的关键影响因素。有研究表明，在一些西方国家，政治保守派比政治自由派更不相信科学家，而当科学家提供挑战他们世界观的信息时，这种不信任可能会加剧。

研究数据表明，在信息来源可信度方面，尽管受访者认为专家来源条件下的信息比非专家来源条件下的信息具有更高的专业性，但他们却认为非专家与专家同样可信，且该观点在不同类型的问题中均得到论证。在政策支持方面，专家与非专家倡导信息的说服力不相上下。

3.破解“砖家”困境：提升公众对专家的信任

公众对专家的信任直接影响了公众对气候变化等相关风险治理的评价和决策。研究表明，公众对专家的信任度越高，就越愿意配合相关政策，而公众对专家的信任度越低，就越不愿意配合相关政策。

因此，公众对专家信任度的降低会给相关政策的落实带来一定的难度。目前，全球均面临着严重的公共卫生威胁，故而有必要探寻增强公众对专家信任的途径，以加深公众对相关政策的理解并提高支持度，从而促进相关政策的落实。

首先，专家要提高个人素养，凭借亲民的态度、敬业的精神、专业的知识获得公众信任。一是各界专家应当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从群众的角度出发帮助群众理解国家政策。二是专家应当发挥个人表率作用，真正为公众办实事。有研究表明，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公众对钟南山、李兰娟等医疗卫生领域的专家的信任度明显提高。三是专家应当积极适当消除与政府、个人所在机构的利益关联，以此维持其自身及其专业知识的独立性。

其次，媒体要加强内部监管，提高专业领域记者的准入门槛。“当代大众传媒事实上充当了社会信任最主要的媒介”，但正如前文所述，媒体的炒作等行为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专家与公众之间的信任关系。因此，媒体一是应当规范网络报道，加强“把关”，并建立专业的部门或队伍进行相关知识普及，强化专业领域如气候变化、新冠肺炎疫情等公共卫生领域的报道；二是应当提高专业领域的记者准入门槛，并对其进行相关专业知识的系统培训，尽量避免“外行报道内行”的无意歪曲事实。

最后，政府要拓展公众参与科学讨论、政策讨论的渠道。一直以来，科学建议的权利被赋予拥有专业知识的专家，而公众的发言权较弱，从而导致公众的判断和经验知识被边缘化。因此，政府应当拓宽公众参与讨论的渠道，并增加公众与相关领域专家直接交流的机会，线上线下同步开设“市民讲堂”，让专业知识深入公众的同时，也赋予公众建议、交流和质疑的权利。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羊村传播”，原标题《“建议专家别建议了”：专家作为政策倡导者的可信度和说服力研究丨论文选介》，较原文有所删节。

编辑|朱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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