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踏着月光回家

*本文为《品读》2022年第11期内容

三十多年前,我在距家七十多里的县城一中读书,只有等到放寒暑假时,才会背着简单的行囊回家。尽管回家的客车费只需3块钱,我也得节省。那会儿我家住在一个小山沟里,下了颠簸的客车还要再步行8里多的山路。

一次暑假,我买好车票就急切往家赶。那台老旧的客车就像个负重的老牛一样,喘着粗气在蜿蜒的山路上缓慢挪动。想着到家后妈妈做好的饭菜香,我便禁不住口舌生津。

可正走着,客车突然停了下来。司机跳下车掀开前盖,鼓捣了半天也没能重新发动起来。乘客们七嘴八舌地猜测抛锚的原因,并给司机提供维修建议,司机一次次地尝试,却无济于事。

眼看暮色降临,司机一脸无奈地宣告车没法修好了。乘客们统统下了车,嘟囔几句,叹口气,最后只得迈开双腿,去量完各自剩下的路程了。

彼时距离家还有三十多里地,我还是第一次要步行那么远的山路。那是一个仲夏之夜,繁星满天,月光如水,微风轻拂,乘客们三五成群地搭伴而行,边走边聊,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沙石路边是浅浅的河沟,清浅见底的流水边草木十分茂盛,野花也开得热烈。响亮的蛙声和各种小虫比赛似地鸣叫着,不时还有一两只萤火虫在前面闪亮,空气中荡漾着草木的清香;皎洁的月光洒在高高矮矮的杨树、柞树、桦树上,像笼了层薄纱,给夜色添了些许威武的神韵。

一路向前,月光贴心地跟随身边,跨过一座小石桥,翻过一道山梁,又走过3座村庄,行走的人渐渐少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完二十多里的山路。

下了公路,我独自踏上回家的小路。路边是我熟悉的庄稼地,麦子快熟了,玉米高过我的头了,大豆苗也开始结荚了。月光还是柔柔的,草丛里的虫鸣叫得更响亮了,我忍不住想:它们是在欢迎我回家吗?

快到午夜时我才终于到了家,母亲还没睡,正在灯下纳着鞋底。她说估计我这两天该回来了,说着便去厨房给我做手擀面。

父亲也没睡着,赶紧跑到园子里摘了带着露水的柿子、黄瓜,还薅了两棵我爱吃的生菜。

吃饱了,母亲用针轻轻地将我脚底磨出的两个大水泡挑破,心疼地说:“走了这么远,一准儿累坏了。”

还有一次,是高三那年寒假回家,客车晚发了两个小时。结果下了车已是晚上7点多了。冬天的山里黑得早,我踩着厚厚的积雪,迎着凛冽的寒风,在山间小路上独自跋涉了一个多小时。

记得那晚的月光淡淡的,给积雪覆盖的山林和庄稼地更是增添了一层寒凉。雪路很滑,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尽管小心翼翼,还是摔了两个大跟头,啃了几口冰冷的雪。后来,我的眉毛、嘴巴、围巾上都结了白霜,内衣也被汗水湿透了。

远远地,似乎有个身影朝我的方向急急地走了过来。等近了才看清正是我那背已微驼的父亲。他看见我兴奋地说,估计这两天就该回了,所以天天晚上都到村口来迎我。

一进屋,母亲便端上刚烙的鸡蛋饼,看着我大口大口香香地吞咽着,她一脸的幸福。

两次踏着月光回家,我都难以忘怀。因为父母爱和期盼的目光,那么暖,那么美。

作者:崔修建

责编:张初 / 校对:郭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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