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又香季节

文/郑能新

一

　　一场春雨过后，莽莽大地之上忽然多了一种色彩。田园、坡地、沟畔，还有乡村的房前屋后，一垄垄，一片片，齐崭崭地绽放着那种粉嫩的鹅黄色花朵，仿佛时空巨人在一夜之间向人世泼洒的油彩，把原本青翠的旷野点染得一片金黄。一时间，湿漉漉的空气里，到处挤满了这种菜花的清香，人们就像嗅足了芬芳花香的狗子，兴奋得满地乱窜：“扫黄去啰——”

　　许是有点落伍了，这个新鲜的词汇出笼，着实让我费了些踌躇。及至我明白是油菜花开了，人们要去赏花时，自己在心底暗暗地笑了几回。笑过之后，竟然经不住诱惑，也几次把足迹印到了泥泞的田埂。

　　还沉浸在那种绚丽的色彩和醉人芳香不能自拔之际，接到了素有“千年佛国”之称的武穴市邀请，说是他们市里举办“油菜之乡，美丽武穴”采风活动，希望我们能够组织部分文艺家前往采风。还没等对方说完，我们立马答应下来。于是乎，三十多位文艺家随着到武穴赏花的几千人，浩浩荡荡，一头扎进了花海里。

二

　　“中国油菜看湖北，湖北油菜看武穴”。广告真是响亮，但我依然有些质疑：未必江汉平原黄花逊色？

　　及至走进武穴，我终于明白了，武穴人的底气来自哪里。

　　46万亩，早把这个“千年佛国”变成了人间花海！

　　不管是连片的泱泱原野，还是零星的梯田坡地，到处都密密匝匝满布着那种皇家贵族式的色彩，无论是气势，还是形状都展示出咄咄逼人的姿态。哦，这就是聪明的武穴人，他们不仅要规模，而且能够在巧字上做出文章，把田间地头湖边沟畔还有山头坡地充分利用，占尽平原地区所不能之先机!

　　大法寺镇的干沙畈，是每年油菜花节人们必到之处。原野一望色茫茫，连天映日菜花黄。当年，四祖司马道信在此首建“大法寺”，给这里的人们留下了值得炫耀的资本，而今，油菜花带来的旅游收入和菜籽的经济收入都让他们体会到了生活的甘甜和幸福的妙曼。看着成群结队的游客从面前经过，乡民们一个个脸上比黄花更加灿烂。

三

　　如果说，干沙畈的油菜花美在规模，那么崇山畈的黄花则美在形状。崇山畈同样有着辉煌的历史，著名的田镇保卫战就将之纳入了战场范围。昔日金戈铁马枪林弹雨的悲怆场面早已不见痕迹了，映入人们眼帘的是锦鳞层第的金色海洋。那一垄垄弯月样的梯田环湖而生，大约是有水的滋润吧，这里的花儿格外艳丽，香味也更加浓郁，人们至此，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对面的崇山不高，却苍翠有形，马鞍一样，亦如笔架，生生地带着诱人的文气。湖面不大，水却清凌，带状延伸，目不能穷也！车尚未停稳，各色衣裳就像蝴蝶一样扑入花丛，他们扬动所能做出的姿态，让镜头将之定格成永恒。在这里，很少抢镜的我，却也出足了风头，不断成为别人的道具，把那有些僵直的身子和愧对观众的模样一张张地印在无数友人的笑脸旁。

四

　　到达马口湖生态农庄，日头高悬正顶，肚子里的歌声一阵接着一阵，但我

　　还是如同千百游人一般，被这里别具一格的景色迷住了。浩瀚的湖面，波光粼粼，太阳照射其上，犹如万千金色的鳞片。微风起，湿漉的气息扑进身体，让人顿觉精神倍增，无比惬意。路边，湖畔，山头，到处招摇着惹人怜爱的黄花，它们与山水相映衬，显得尤其楚楚动人。“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简直就是这里的真实写照。我们在此，常有花蝶翩然而至，它们视人为无物，由着自己的性子随处着陆，就连我们的身子也可以成为它们的停车场。由此可见，此地生态的确是保护得很好。

　　马口湖赏花最大的优点是内容丰富不单调，黄花只是大地的补笔，它们与若干色彩相兼容，因而显得更加斑斓绚丽。而且，游人至此，轻松自在。累了，就在山庄的修建的各种凳子上歇歇；饿了，可以尽情享受山庄提供的各色美食。真的佩服农庄主人的眼光，把这么一个风景绝佳的地方据为己有，经年陶醉在大自然给自己带来的恩赐中，神仙也不过如此啊！

五

　　菜花虽然有着皇家色彩，但它骨子里流动的却是民本养分，与那些高贵的花卉比起来，似乎难得入流。历朝历代，只要崇尚等级，区分贵贱，任凭它有铺天盖地的气势，依然摆脱不了自生自灭遭受冷落的命运。而今，社会在变，人们的观念也发生了变化，民本广受重视，菜花粉墨登场，再加上精明人的炒作包装，它的身价就一天天看好了。其实，细想起来，那些被人奉为上宾的花卉，除了观赏，还有什么别的用途呢？菜花则不同，既可赏又可食，儿时，留在记忆深处的那种菜籽油的清香，至今想起来都令人垂涎啊！

　　岁岁都有观花事，明年今日何处看。我想，到了菜花又香时节，依然会经受不住诱惑，屁颠屁颠地随着千万大军去“扫黄”的。

作者简介

郑能新

郑能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作家协会全委委员；黄冈市文联副主席，黄冈市作家协会主席，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已发表、出版文学作品200余万字；有40多篇入选《小说选刊》《读者》《新华文摘》《短篇小说选刊》等国家级选刊、选本；有多篇作品被选入大、中学生课本、课辅以及学生考试题例。曾获“西班牙华语小说奖”、“孙犁文学奖”、“曹雪芹短篇小说奖”等文学奖项50多次。曾获“湖北省文联系统十佳青年文艺人才”、“湖北省宣传文化系统‘七个一百’百名文学人才”称号。

编辑：曲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