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中有大,万里同风——新疆乌什吐尔遗址出土玉人残件

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积厚流广——国家博物馆考古成果展”第四单元“汉唐故城”展柜中,展出了一件玉器残件。乍看之下,它并不显眼,观众在参观时不经意间就会忽略了它。然而,这件平平无奇的玉器残件,却小中有大,它的背后,是秦汉时期的天下一统,万里同风,它甚至可能是解开千年谜团的钥匙。这件文物就是出土于新疆乌什吐尔遗址的玉人残件。

图一 乌什吐尔遗址鸟瞰图

乌什吐尔遗址,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地区库车市西郊,如今在遗址上,还可以看到保存较好的城墙以及高大的瞭望台式的建筑(图一)。自2019年始,中国国家博物馆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考古队已经在这里进行了3年的考古发掘。

图二 玉人残件

2021年5月28日,天气晴,是2021年发掘季普通的一天。考古队员在编号为T0926探方的表土层中,清理出一件长方形的玉器残件,形制似乎并无特殊之处(图二)。但凭借丰富的研究经验,考古队员很快发现这件普通玉器残件的“不凡”之处:它其实是一件玉人残件,其形制与甘肃、陕西各秦汉国家祭祀遗址中出土的玉人,几乎一模一样。

这种玉人的完整形制,在“积厚流广——国家博物馆考古成果展”第四单元“五畤祭天”一节中,便可看到:玉人呈扁平长片状,以阴线简略刻出头部、腰带等。玉人分男性、女性两种,男性玉人有胡须,头上左侧有高耸椎髻,腰带为双阴线,内饰X形纹。女性玉人,则无胡须、无发髻,仅用单阴线刻出腰带(图三)。将乌什吐尔遗址出土的玉人残件与玉人比对,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件玉人是一位女性的形象,残存部分能够看出玉人的下颌、肩部以及腰带(图四)。 

   

图三 鸾亭山遗址出土男性玉人、女性玉人

   

图四 乌什吐尔遗址出土玉人复原示意图   

一旦确定了这件几乎难辨形制的玉器残件是一件玉人,它的重要意义,就不在于其制作是否精美,玉料是否昂贵了,何以见得?这要从这类玉人的出土背景说起。

这类玉人,除博物馆征集品外,此前基本仅出土于以下地点:甘肃礼县鸾亭山遗址、陕西西安北郊联志村玉器坑、西安西北郊芦家口村、宝鸡凤翔雍山血池遗址、吴山遗址、宝鸡陈仓下站遗址等[1]。这些遗址有一个共同特点:它们是秦汉时期祭天、祭太一神的遗址,也就是秦汉时期最高等级的国家祭祀遗址。这些玉人在国家祭祀中出现,可能象征着祭祀中的人牲,也可能象征着在祭祀活动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巫师,起到引导候神的作用。

为什么只发现于秦汉时期国家最高祭祀遗址中的玉人,会出现在遥远的新疆库车乌什吐尔遗址?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汉朝设西域都护府,治所在乌垒城,从此西域正式纳入汉王朝的版图。玉人,这种秦汉国家祭祀中才使用的特殊器物在新疆乌什吐尔遗址的发现,正是这一历史进程的见证。《史记·封禅书》记载:“盖天好阴,祠之必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乌什吐尔遗址正位于高大的却勒塔格山前的小山之上,也正与文献记载相吻合。更重要的是,秦汉时期,只有皇帝才有祭天的资格,国家最高祭祀,需要由皇帝亲祭或是以皇帝之名进行。那么,远在西域,何人能拥有代皇帝祭天的资格?应该是这里最高等级机构的长官——西域都护。以往的考古发掘证实,秦汉时期,这类祭天的地点,虽基本不在都城,但也应与都城相去不远。出土玉人的乌什吐尔遗址,也可能与西域都护府相去不远,这也为学者解开西域都护府所在之谜提供了一定的线索。

经过三年的考古工作,考古队员基本确定乌什吐尔遗址现存主体建筑的年代为唐代,而这件玉人的时代却肯定不晚于西汉晚期。这也许意味着,在如今乌什吐尔遗址的建筑与城墙之下,可能还深埋着一个西汉的世界……

(本文作者系中国国家博物馆考古院馆员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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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陕西宝鸡凉泉新莽时期汉墓中也有玉人出土。其年代在王莽国家祭祀改革之后,此时祭天神祠已逐渐被废弃,玉人可能仅是作为前代玉器随葬,而与祭祀活动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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