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中旬,86岁的金性勇在妻子葬礼后,向浙江一家报纸投送的自述文章,最终以《杭州男子从殡仪馆打来电话:能不能写写我们的天才儿子》为标题发出。文中他请大家关注他已经50岁的“天才儿子”——金晓宇,一位饱受眼疾和精神疾病折磨的文学译者。这篇自述文章,情真意切,很快成为全网热搜。金性勇和儿子金晓宇的生活由此也得到高度的关注。之后,封面新闻后续持续跟进采访了金家父子。
在第一次采访对话中,金性勇透露了父子俩最近的生活已经逐渐恢复平静以及他本人对金晓宇走红之后,推动了社会的关注,其中解决了最让他挂心的——晓宇被推荐加入了浙江省翻译协会。金性勇的想法是,儿子的工作和生活,很少跟外人打交道,接触面太窄了,加入了翻译协会后,他就可以交一些翻译界的朋友,多跟资深的翻译、教授专家交流交流,建立一个联系。而且都是翻译同行,也更容易彼此有共同语言。”慈父之心,令人感动,他考虑的是儿子的精神世界。
央视截图
此次采访的稿件《“天才译者”金晓宇一夜走红后 金父最挂心的事解决了》稿件经封面新闻发出后,被广泛阅读、转发。稿件还被新华网官方微信全文转载,一条留言评论就有800多个点赞。读者的留言也非常走心,“年迈的父亲帮助儿子建立起与社会的联系,打开生活的一扇窗,这或许是这位父亲最大的欣慰。”“看完之后给我感动和震惊,我还有什么理由抱怨生活,还有什么理由懈怠,一切向前看,积蓄力量,蓄势待发”。“上次那篇文章看了心里很受触动,全文质朴的话语却让我感受到了父母亲对孩子深深无私的爱,今天看到了下文,听到老父亲说他最挂心的事解决了,眼眶都湿了。”“命运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加油!”
一家出版社总编辑,看到这篇文章,委托封面新闻记者向金性勇转达,愿意邀约金晓宇写自己的作品,为他出书,稿费比翻译稿费高不少。金性勇表示,准备等儿子把手头需要翻译的任务完成以后,会建议他在翻译的同时也可以写写自己的东西。
2022年4月21日,世界读书日前夕,封面新闻记者又拨通了金晓宇父亲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金晓宇。他说,爸爸刚刚出去了,这会儿不在。金晓宇在电话里跟记者分享一些关于翻译、读书、生活的近况。也是在这次采访中,金晓宇告诉记者,“翻译给了我人生一条出路。”
或许是跟使用的是父亲的老年版手机有关,也可能是因为金晓宇不习惯跟陌生人对话,金晓宇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时断时续,辨认起来比较艰难。我几乎是把耳朵尽可能贴近外放到最大声音的手机听筒上,才辨认出他说话的内容。虽然声音较低,但思维逻辑清晰,态度温和。尤其是谈到翻译和阅读的时候,很是谦虚、认真。当我问他如果不外出,日常的每天都会做些什么,我听到他细微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每天早上,有阳光,有鸟叫,我就起床了,买完菜就开始翻译。” 这句话很像诗啊。当我问他愿意分享此前读过的印象特别深刻的书吗?金晓宇说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给他来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记忆非常深刻,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
金晓宇的故事被广泛传播后,他的译作也成为读者按图索骥的对象。热门新闻效应成为助推文学阅读的力量。因为6岁时一次意外受伤,金晓宇的右眼晶体破碎,当时受限于医疗技术,仅做了晶状体摘除手术。“无晶体”眼,只剩眼前光感。几十年来,他都靠着近视的左眼翻译作品。被高度关注之后,金晓宇的右眼戴上医生为他免费特制的角膜接触镜,视力有所恢复。此外,金晓宇的双相情感障碍病情经过治疗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
今年6月,金性勇高兴地对封面新闻记者说,儿子金晓宇已经去参加了浙江省翻译协会的活动。参加活动的很多都是大学教授,他们对晓宇都很友善,还专门提前看了晓宇翻译的作品,做了功课,问了晓宇不少问题,晓宇回答得都挺好。这位80多岁的老父亲相信,“情况会越来越好,晓宇一点点融入更广阔的社会。”金晓宇还穿上红马甲成为亚运志愿者,也让父亲欣慰,“除了可以为亚运会力所能及做点事情,他也可以多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
金晓宇因少年时代受伤右眼晶体破碎、躁郁症多次入院、自学三门外语,译著20多本书籍共计600多万字……从一般的世俗意义上讲,金晓宇属于弱势群体,一个与病魔斗争的普通人。他所从事的文学翻译也是小众中的小众。但他表现出来的生命坚韧和对文学的执著,细腻的内心世界,在沉默半生之后,被发现,被表达,被传播,感动了人们。一个普通人的生命被打开,其中有一部分来自媒体传播的力量。帮助一个人刺透黑暗,与光相遇。
生活沸腾,资讯发达,热门新闻不会缺乏。如果一个热门新闻除了能告诉人们发生了什么满足人们的好奇,还能促进人们关心些什么,自问一句我能做点儿什么,那无疑是更好的事情。当关注和刷屏一步一步转换成帮助和善意,这也提醒我,记者这份职业的价值和意义何在:在一个信息轻易反转,意见轻易纷争的时代,记录善良和呈现真诚,促进社会成员互相体谅和裂痕弥合,是记者这份工作的重要意义。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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