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父亲
祝 芬
我的父亲勤劳朴实,乐观爱笑,有点幽默,还有点音乐细胞。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算得上生活中的能人、强人。
父亲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15岁就开始外出谋生,后来靠着维修汽车的手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活。说来奇怪,父亲没读过几册书但却识谱,吹笛子、拉二胡,几乎都是无师自通。记忆中,父亲曾把一台别人不要的扬琴搬回了家,配上一副琴签竟能敲出叮叮当当悦耳的音乐。我与扬琴结下不解之缘也缘于此。
父亲下班回来一有空闲就拉二胡,而且每次都拉上我给他弹扬琴伴奏。那时流行唱什么歌,我们父女俩就摸索着弹什么曲。像《茉莉花》《小城故事》这些曲子,邻里们都很是喜欢。晚饭过后,琴声响起,街坊四邻没事就来我家小坐,母亲则第一时间给他们递上泡好的热茶,这温馨的画面,这其乐融融的感觉令人很是怀念。
那时我和姐姐都在上学,家里各种花销也大,父亲却不知凭着哪股子劲咬牙送我学了几年扬琴,送姐姐学了几年武术。一个清贫的人家,竟然舍得花钱让孩子学点特长,这在当时得有多么开明。
父亲好归好,但有一样我是不赞同的。儿时的我每当因贪玩导致事情没做好或功课没完成时,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我脑门上重重地一敲。来不及半点躲闪,只听得额前“咚”地一声闷响,头上瞬间给整出个包来。说句实话,对于这种简单粗暴的教育方法我很是反感,尤其我又是个女孩子,颜面很重要。父亲每次敲完,紧接着还会问一句:“长记性没?”我立马回答:“长了!”我哪里还敢争辩,只得赶紧认了错,免得脑门上又补一下。
阳光微淡,岁月静好。恰恰一个静好又藏匿了多少人生中的跌宕起伏。遇上我读大学那年,国家实行收费并轨制,公费全改自费,学费猛涨了十倍。可偏偏就在这一年,父亲下岗了。我一年高达六千的学费从何而来?如果我执意去读大学,对于我们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简直是难上加难。父亲察觉到我的焦虑,安慰我说:“有大学上,不去怎么行?只要我手脚勤快,就一定能让你读出来,放心!”
为了维持一家人生活的正常运转,为了供我上大学,父亲干上了苦力活——蹬三轮。很长时间我一想起这段往事,便泪水盈眶。父亲当年四十多岁,从一位汽修师傅变成一个蹬三轮的,他的内心得经过多少挣扎,放下多少自尊?
每天清晨,父亲把三轮车蹬出去帮别人送货,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遇上酷暑天,每送一趟货都得在烈日下暴晒,毒辣辣的太阳把父亲的脖颈和手臂晒脱了皮,身上的衣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有时货物很重,遇上楼层高的户主,还得一箱一箱往上搬,要知道那时的楼房大多是没有电梯的,父亲也是在那个时候压弯了脊背,落下了腰伤。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父亲挣回来的每一块钱都浸泡着他的汗水个中辛酸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但父亲却总是乐呵呵的,从来不说半句苦。有次傍晚回家,父亲一进门便笑着说:“看,今年过年不用急了,腊肉、腊猪蹄子全有了。”什么腊肉、腊猪蹄啊,我们的眼前分明是父亲被烈日晒得黝黑的面庞和双手。我们母女三人看着疲惫不堪还有兴致开玩笑的父亲忍不住地笑了,笑里闪烁着泪花。
我毕业工作后,家里条件渐渐好转,父亲也再不用蹬三轮了。闲暇时他仍然拉二胡,近几年还发展了一个新爱好——唱歌。我们姐妹俩看他喜欢唱,索性买了一套K歌设备让他在家尽兴。他先是伴着音乐小声地练唱,慢慢地声音越练越大,胆量也越来越大。邻里们但凡有个红白喜事,父亲总要献唱一首。遇上大伙捧场夸赞,他可来劲了。至于到底唱得怎样,我不评价。你去想吧,父亲下门牙掉了一颗,唱起歌来是不关风的。
最近父亲正在学唱一首《一晃就老了》,其中有几句我记忆尤深——“不知道何时鬓角已染霜,不知道何时颜容已沧桑,还没腾出双手拥抱自己,时光竟已走得这么匆忙……”歌词不免让人心生感慨,想想当年父亲也曾豪情满怀地说:“我率领的是一枝花别动大队!”年幼时的我听后只顾笑得人仰马翻,成年后才真正懂得这其中的千辛万苦。为了撑起一个温暖的家,父亲奉献了他所能付出的全部!
父亲今年70了,我也人到中年,这些年他身体力行教会了我在平凡的岁月里保持勤奋,在艰苦的日子里保持乐观,在纷繁的生活里保持兴趣。谢谢您,我亲爱的父亲,有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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