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2年第12期内容

凌晨4时父亲便起了床，煮水泡茶，随后携茶杯而出，去看鱼了。

鱼在门前一口心形的鱼塘里。那些鱼儿起得比朝阳都早，成群结队浮出水面，只为吮吃池边朝露。一张张鱼嘴撑破水面，激起环环涟漪，直到旭日东升，才会结束。

那数不清的鱼嘴，一张一合，引得鱼鹰从天而降。它们如同一支支利剑，直插水中，吞到一条鱼后，急速飞走；不久之后又会重来，如此反反复复。

父亲想了很多办法驱赶鱼鹰，下夹、布网，用蚊香慢慢引燃鞭炮……但都收效甚微。鱼鹰不断得逞，鱼儿损失惨重。最后，父亲不得不采取最原始、最辛苦的方法——他站在塘边，挥舞着一根系着绸带的竹竿，驱赶、恫吓鱼鹰，守护鱼群。

这招果然有效，可是过程漫长。鱼儿们从初夏就要吃露水，一直吃到深秋，因此，父亲的看护也从初夏到深秋，除非雨天，一日不落。

我问父亲，看鱼累吗？父亲说，不累，你看那些鱼儿，很有意思，在水面上活泼泼的，看久了，能延年益寿啊。

其实，除了看鱼，父亲还要喂鱼，割草投料，那满塘的鱼是需要花很大气力去照顾的。

每次我回家，父亲必定撒网捕鱼：一张大网抛出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吧嗒”一声清脆入水，稍作停留便可收网。网出鱼现，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便新鲜上岸了。

宰杀、洗净、下锅、上桌。可单鱼不成宴，饭桌上还有各种新鲜蔬菜，都是父亲从小菜园里摘回来的。

小菜园就在鱼塘四周的池梗上。父亲在那里插柳、种菜、养藤，韭菜、茄子、瓠子、黄瓜、西红柿……各种时令蔬菜，从未缺席过。

每天看完鱼后，父亲会在屋后的“花果园”开启另一场忙碌。那园子背靠巍巍青山，春夏之际绿树成荫，绣球、月季、杜鹃，栀子，向阳而开，花香静放；桃树、梨树、杏树、李树、枣树，树树挂果，让人馋得慌。园中还有藤架，葡萄似一串串玉珠，正在绿莹莹地成长。藤蔓已爬上老墙，依附在老砖之上。

父亲常对我说，你回来什么都不用买，家里都有现成的。给我带些花苗、花籽来就好，乡下买不到。

池水在前，青山在后，绿意环抱，生机盎然，这就是父亲诗意般的田园生活。现今已七十多岁的他常对我说，留守老人不能坐在家中等老、等死，一定要给自己找些雅事做做。不伤筋骨，还能延年益寿，给老年生活增添些品位。

年轻时的父亲一直在为生活操劳，他辛苦了大半生，无暇也无力顾及劳作之外的雅致之事。看鱼，种菜，养花，栽树，是父亲晚年的乐趣和寄托，也是他迟来的小雅时光。

作者：徐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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