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在贵州,稻可“道”,非“常稻”。
早在4000年前,贵州已开始种稻。在赫章县原可乐公社乌家湾子山坡新石器时代遗址里,人们发现了用于收获禾穗的双石孔刀,加工谷物的石杵和石磨盘等。中国早期的稻作民族,百越系民族在贵州深耕至今。在贵州一些少数民族心中,水稻是有灵魂的。苗族人一生最后归宿是穿着盛装返回祖先居住地,那里是鱼米之乡,洋溢让人安稳踏实的稻花香。
悠久的历史,各各不同的立体小气候,农耕文明衍生别样民风民俗。这块土地耕耘出特色稻米,长出璀璨稻作文化,润泽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
春夏秋冬,记者花了近一年时间,行走贵州村村寨寨,下田插秧,上山打米,采访村民、寨老、专家……试图从贵州独特细腻稻作文化追寻风土的香气,看到人情的光辉,诠释贵州稻作里的“道”。
袁小娟/文 图由半禾共作稻作文化社提供
若从太空俯视,看到水稻梯田,便会想到亚洲。在中国,在贵州,稻田都是与水争地与山争地,人类与自然如何相处的独特风景线。
跟着黎平县流芳村村民吴世先从修建于清朝嘉庆年间的老寨门出发,顺着莽莽森林长满青苔的石头古道,爬坡上坎,气喘吁吁,到山的那头。突然,眼前出现一片齐整整的稻田。
出了寨门一路风景。
像这个村的珍宝,稻田被清凌凌的山小心翼翼守护起来。去的时候秋收已过。火红的枫树恣意绽放在山间,清甜的泉水随处可见。11月初的下午,阳光带着温煦,手捧泉水喝两口,刚好滋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稻田边,村民靠山修了一处长亭。亭子里贴着人们捐款献材投工的记录。捐款多是100元200元。出工一天也被郑重记上。甚至哪家出过一两条“莫沙”烟也记上——当年外壳是磨砂的烟要比普通烟贵一些。
村里嫁出去的女儿们凑钱买了一块山水画的匾额,名字热热闹闹挤下好几行,挂在梁上。侗族的建筑通常体现出了榫卯的魅力。这个起源于新石器时代7000年前的发明,被称为早于汉字历史的民族符号。如今仍然活跃于此。
长亭古稻边。
坐在长亭里,靠着木栏杆望出去,一簇簇黄灿灿的稻桩立在田里,带来了颗粒归仓的富足和喜悦。清风微拂,是秋后晒干稻杆的糯香,混杂了一些山间野花的幽香。山中空气纯净,无限放大了嗅觉的灵敏度。草木摇曳细微的香气,也能感知。
亭子旁边残留了村里少男少女们秋收聚会烧烤留下的火炭痕迹。多年后,自然会有一些人在这里怀念青春,闻到当年稻谷的香。亭子破旧了重修,添上他们的名字,新嫁出去的女儿们又凑钱买匾额挂上去。
长亭里,仿佛日子突然裂开了。当你抬头再看,时间汩汩涌流,就在光和万物的背后。
在这些稻田劳作过的人们,以这种充满烟火味的方式“盖章”自己一段人生美好。这里是她们的家园,处处是生活迤逦而来。
流芳青瓦木楼。
据说,农民才是最早的景观设计师。他们不受设计理论和美学原则的困扰,总是充分利用地形、植被和定居点的需求塑造和改造土地,形成富有人文特色的景观肌理,往往更戏剧性表达了人类在设计上的成就与志向。
若在城市,小区虽然绿树红花亭子水池一应俱全,但当你离开,你也就从这个小区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城市拥有吞吐新人新事无穷力量,湮灭也往往是干干净净。
村里民宿宣传很亲切。
从景观上,民居、鼓楼、花桥、花街、寨门、古井处处串联起流芳村侗寨独特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一个活在现在的古老寨子。
村里针线包都如此精巧有创意。
水上粮仓。
流芳村最传奇的是2005年就成立有机米协会,发展“流芳有机米”。那些带着“我要改变你们”传经送宝的人来到这里,给村里老农民讲怎么做有机农耕。他们听完就笑了,这不还是我们的老方法吗?但是学到了一个新名词叫“有机”。村里一直延续侗族的稻鱼鸭生态循环农耕模式。于是,村里成立了有机米协会,吴世先做了会长。
流芳村海拔700米,地理多样性造成了村里稻米品种多。吴世先的家里,收集保存了很多老稻种,详细标明好品种,生育时间,种植历史。
吴世先的老稻种展示。
吴世先的老稻种展示。
在他们的经验中,单一品种,虫害无法控制。轮流轮种各种品种,抗病抗虫很好。使用一些老品种,抗病抗虫比较好。
遇到了虫害,村里老人家有很多土办法。如果是目前较多地区发生的稻瘟虱,放枫树枝条和鱼藤草在田里。他们曾经在寨子做试验,用市场买的农药杀虫的确要快一点,但还是会有。土办法虽然慢一点,但没有病虫害。
吴世先从路边折了一枝枫树说:昆虫有链条,农药也会把有益的昆虫杀死的。
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我。在他的家里,我还看到了两个并排分类垃圾桶——猪可以吃的垃圾和猪不可以吃的垃圾。
人类缔造辉煌追求成功的同时,是否看到了传说中经历了40亿岁的自然选择系统中的生灵们。否则,人类自以为举起了智慧的利剑,最终耗损了自己家园。
香禾糯包上当地土猪制成的腌肉,是绝佳的地方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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