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初，阜阳一位90岁的老人走了。离世时，他穿着女儿两个月前给他买的睡衣。这是他这辈子穿的最贵的衣服。

　　去世的前几天，子女曾和他聊起后事。他当即举起右手，摆了又摆，一再叮嘱说：“不要寿衣，不要棺材，不要浪费，我穿这身睡衣走就行了。”

　　“要破帽常戴，不要讲究吃穿。”在世时，他常用这句话教育子女。

　　“俺爸真是抠了一辈子，连去世时都这么抠门。”女儿流着泪说。

　　老人名叫程裕康，退休前是中国石化阜阳分公司的卸油工。生前住在颍东区向阳街道油库家属院——一栋建于上个世纪80年代三层楼房的三楼。

　　逼仄的房间里，除了老式的床和衣柜外，没有两件像样的家电。

　　“抠门”是女儿程咏梅和妻子白秀芳对老人的一致评价。

　　今年5月，程咏梅看到父亲贴身穿的白色背心“烂得像蜘蛛网一样”，开玩笑地问他：“咋不买两件新的，也不要几个钱。”

　　老人回答说：“还能穿，还能穿，买新的不也要花钱么！”

　　这时，程咏梅站到父亲跟前，用手指着父亲胸前的一个烂洞，顺手将背心扯出一个大口子，笑着对父亲说：“你看，这下可以扔了吧！”

　　看到父亲心疼的样子，程咏梅将准备好的新背心递给他，“试试这件新的吧！”

　　“俺爸对自己特别抠，有时抠得简直让人生气。”程咏梅说，几年前，父亲看到有人去世后，家人将其部分遗物扔在垃圾桶。

　　老人发现一双皮棉鞋比较新，直接拿回家自己穿了，还在女儿面前“显摆”说：“这鞋不错吧。”

　　每每想起这件事，程咏梅能气出眼泪，“又不是买不起皮鞋，可他就是抠，也不忌讳这些。”

　　说起程裕康的“抠门”，白秀芳忍不住哭出声来。年轻时，她曾买了件新衣服，被程裕康说道了几次，“有衣服穿就行了，让我不要浪费。”

　　老人对自己很抠，但对亲戚朋友特别大方。

　　白秀芳说，程裕康喜欢喝点酒，自己喝时只需一碟花生米，但亲戚朋友来了，再困难也要让她去买鸡买肉，做几个荤菜；每次钓了鱼，他会大方地分给左邻右舍；回老家时，他带上礼物，还给侄男侄女包红包。

　　楼下的单元口放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车篮、把手、后座都留下了老人自己动手修理的痕迹。家人说，这辆车他用了20多年。

　　“俺老头子一米八的大个，身材魁梧。”白秀芳说，程裕康在退休后的几十年里，最喜欢逮鱼摸虾。钓鱼的渔具和捕鱼的渔网也是他亲手制作的，如今都放在楼顶搭建的阁楼里。

　　“活动活动，人要想活，就得动！”老人身体硬朗的时候，经常骑着自行车出门，或去逮鱼，或去溜达，也因此救下了一位年轻女子的生命。

　　白秀芳回忆，1995年秋末的一天晚上，丈夫程裕康急匆匆带回一名浑身湿透的女子，让妻子赶紧拿衣服给她换上。

　　妻子事后了解到，那天傍晚，这名女子因打工钱失窃跳桥轻生。程裕康正巧路过，跳进河里将她救了上来。

　　工作期间，程裕康还曾两次挺身而出，救人于危难之中。家人介绍，1974年，程裕康跟船运输石油途中，发现邻近渔船上有人煤气中毒，他迅速跳到对方船上，打开窗户，一家三口转危为安；1985年，他在卸油时听到油罐底部有人呼救，赶紧用绳索系在腰间，将工友救了出来。

　　“人要多做好事，多做善事，我一辈子都是先为别人着想。”这是程裕康生前说过的话，他也是这样做的。

　　十多年前，老人在广播里听说去世后可以捐献遗体和眼角膜的消息后，心里总惦记着这件事，多次催促女儿带他去签订志愿书。

　　“我是1955年入党的，是一名老党员，是党和国家让我过上了幸福生活。”生前，老人曾坚定地说，要把自己的遗体作为最后一笔党费捐献给国家，“只要能救活他人，延长他人的生命，心肝脾肺肾，哪个需要摘哪一个。”

　　今年9月27日，在老人的坚持下，女儿程咏梅陪他来到阜阳市红十字会，签下了遗体捐献志愿书。

　　12月8日早晨，老人离世后，家人遵从他的遗愿，捐献了他的全部。

采访手记：老党员的“义”气

　　12月18日，中安在线记者来到程裕康老人的家里。从他家人和同事的讲述中，我们看到了这位老党员的仗义、侠义和大义。

　　他对自己的确很“抠门”，一辈子省吃俭用，养育了四个子女。同时，他对朋友是仗义的，哪怕是陪伴他短短11天的护工。

　　今年10月，老人腿部骨折住院期间，家人为他找来护工小李，每天230元，不包吃住。其间，老人让子女送饭时，多带一点菜、两个馍给小李；11天后，老人出院时，递给小李2700元护理费，他对家人说：“小李人不错，多给一点。”

　　三次挺身而出救下五人，这是老人生前的事迹。为此，我们试图通过公安部门，寻找当年获救的人。遗憾的是，因年代久远，第一次（1974年）获救的一家三口和最后一次（1995年）获救的女子均未能找到。

　　在老人生前所在单位的帮助下，我们联系到了（1985年）获救的工友。他说他记得程裕康，“今年春天体检时，我们还见面打招呼了。”不过，对于当年被救的事情，他已记不清了。

　　虽然我们无法从更多渠道获得老人当年救人的细节，但这不妨碍他有一副侠肝义胆。

　　党龄67年，把遗体作为最后一笔党费捐献给国家。这是一位老党员的觉悟和境界，展现了这位老党员的大义。

　　昨天，中安在线记者从安徽省红十字会了解到，老人的遗体正用于医学研究，他的眼角膜已成功帮助一位失明20多年的女士重见光明。（记者 胡广 张云山 部分视频素材来源于任刚及程裕康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