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情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①。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 聊可与娱②。

—— 《郑风·出其东门》

【注解】

① 思存：即思念。缟衣：白色的衣服。綦巾：青巾，未嫁女子的服饰。员：语助，无义。

② 闉阇（ｙīｎ ｄū）：闉，瓮城；阇，瓮城的城门。茹藘：见《东门之墠 》注。

【释文】

走出城东门，美女如云屯。虽然如云屯，没我意中人。白衣青巾那一位，才是我的心上人。

此诗所云，即人们常说的“钟情”，简化字的“钟”字，对应着繁体字的两个字：“鐘”（古代乐器）和“鍾”（古代礼器，酒器，后又演化为量器），而“钟情”之“钟”乃“鍾”，盖酒器“大其下小其颈，自鍾倾之而入于尊（樽），自尊勺之而入于觯……引申之意为鍾聚”（《说文解字·段注》）。于是“钟情”之意，乃是感情凝聚于一个特定对象身上（杜甫《望岳》“造化钟神秀”之“钟”，亦为此意，即大自然把一切神奇秀丽都集中在泰山）。盖人自“知好色而慕少艾”起，先对所有异性有了兴趣，后逐渐将此种泛而薄的兴趣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专注而热烈，单一而强烈，便有了“寤寐求之”的行为。

“钟情”是人性的升华，它使动物性升华为人性对特定对象专注的爱，使得最烂漫洋溢的情感入于道德伦理的畛域之内。这种升华还体现在使性爱上升为情爱，使情欲上升为爱情。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没有“钟”的情，会是什么样的情，这种泛滥成灾的“情”会给人类带来什么样的恶果。

还要略提一下的是，此诗中体现出来的对“德”的偏爱。按说“爱情”是更易为“色”引动的，但恒久而稳定的爱必须有“德”的约束，“有女如云”“有女如荼”：这如云如荼，不仅状其众多，令人眼花缭乱，而且暗示其美艳，令人心旌摇动。即使她们美如彩云，她们美如鲜花，也不能动摇我专注的爱，我只爱那素面朝天衣着俭朴的我那一位。应该说，爱情中对品性的关注，显示出爱情观的成熟与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