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财立方《极刻》第812期

大河财立方记者 贾永标

壬寅年岁末，他们穿越周期重回舞台中央。

12月20日，河南省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大会在郑州举行，一批企业家受到高规格表彰。

其中有不少大家熟悉的面孔，如秦英林、安康、石聚彬，也有不少年轻的身影，如王若飞、李圆方、程迪。

如此隆重的民营经济专场会议，让人不由得想起了1991年8月29日，100多位乡镇企业家褪去泥土的气息，首次在河南人民会堂接受表彰并获得了荣誉称号。

三十余年风云变幻，两份表彰名单成了无言的见证者：有些人或他们创立的企业仍然活跃在经济舞台上，有些人早已落寞退场成为商业史上的黯然注脚。

然而成败之间，亦有人发觉：无论结局走向何方，在这群人身上，总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在延续。哪怕寒冬、灾厄反复袭扰，他们仍然坚韧地在中原大地上生长。

一片民营经济萌芽的热土

中国辽阔的土地上，崇山峻岭不胜枚举。其中《诗经》以“嵩高惟岳，峻极于天”记载了中岳嵩山独特的地位。

登高嵩山，可一览中原地貌：望北向南、承东启西，九曲黄河奔腾入豫。此景虽蔚为壮观，但也留下了“地上悬河”等一系列难题，然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河南人，一边与灾厄斗争一边学习与黄河共生，中原大地终成富饶的天下粮仓。

这是一种精神的隐喻或象征。在嵩山脚下，伊洛河穿境而过的巩义回郭镇，同样直面南岭十年九旱、北滩十年九涝的极端困境，最终在穷则思变中成了“中国乡镇企业发源地”。

根据《巩义县志》和《回郭镇志》记载，当时，不仅回郭镇镇办工厂十分红火，一些村办企业的产品也十分丰富，其生产的产品涵盖暖气片、弹簧和耐火材料等上百种类型。

1975年10月11日，《人民日报》以《伟大的光明灿烂的希望》为题介绍了回郭镇现象。至此，回郭镇在全国一夜成名，各地纷纷派人前来取经。日后雄踞百强县的江苏无锡县工业发展史中，亦有到回郭镇学习的记载。

到1976年底，回郭镇社队工业企业已由1970年的33个发展到83个，职工人数由1682人增加到4843人，工业总产值由910万元增加到2060万元，利润由280万元增加到560万元。

1984年3月2日，国务院正式发出通知，将社队企业改称为“乡镇企业”。这不仅意味着一个新词的诞生，也为民营经济的萌芽与发展埋下了伏笔。

在河南，巩义回郭镇率先接过这面旗帜，其工农业总产值在河南乡镇中第一个突破亿元大关。据记载，上世纪80年代末，回郭镇仅生产电线电缆的个体厂家就有1000多个。到1992年，回郭镇工农业总产值突破10亿元。

人们这样回望1984年：在中国企业史上，这是一个伟大的年份，日后很多驰骋一时的公司均诞生于这一年，后来大家称之为中国现代公司的元年。

在改革开放号角吹响的第六个年头，在民营经济的火苗刚刚引燃的节点，一批致力于改变命运的中国人悄悄行动起来。

一个激情绽放的年代

毫无疑问，1984年是一个充满幸运色彩的年份，也是一个年代激情绽放的开端，“我们下海吧”成了时代之音。

在北京，一名叫柳传志的工程师带领10名中科院计算所的科研人员，在一间20平方米的房子里开启了创业，日后中国最大的电脑公司联想即诞生于此。

在山东青岛，35岁的张瑞敏被派到一家濒临倒闭的电器厂当厂长，他去的这家“青岛日用电器厂”虽然是一个烂摊子，却是孕育“海尔”的起点。

镜头回到河南，同年漯河市政府决定对漯河市肉联厂这个“包袱”实行改制。改制选举过程中，万隆以“满票”当选为厂长。自此，“企业家”万隆正式走上台前。

与张瑞敏境遇类似，肉联厂也是一个声名远扬的烂摊子。不过军人出身的万隆凭借坚强的意志和凌厉的手段，对肉联厂迅速完成了改革。他果断的决策曾遭到强烈的反弹，有员工拿着杀猪刀当面恐吓他，但仍未能迫使万隆退让半分。

1988年秋天，空军退役政工干部、32岁的王遂舟面临着新的人生抉择：是继续从政到郑州某市直单位入职，还是下海出任一家正在筹建中的百货商场的总经理。

他接下了第二个橄榄枝，也为中国商界留下了一个令人动容的名字——亚细亚。1989年5月6日，亚细亚商场火爆开业，一鸣而为天下知，然而如此商业帝国由兴到亡亦不过弹指一挥间。

作为商业史上最为知名的案例之一，亚细亚存亡的故事不必赘述。但王遂舟其人却成了“韧性生长”最生动的注解。1996年3月，王遂舟抱病辞职，2010年开启二次创业，这期间他两次中风但却靠毅力两度站起。虽然王遂舟已离开，但不惧风浪的奋斗精神成了他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

1990年，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外科医生陈泽民发明了中国第一颗速冻汤圆，开辟了一个新兴的速冻食品产业。为了纪念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改革开放政策，他将企业命名为三全。

产品借助当时热播的电视剧走红之后，郑州市场上迅速出现了大量仿制产品，国营企业、集体企业以及外资企业都加入了速冻汤圆战场，最疯狂的时候甚至一夜之间冒出几十家，三全的市场地位遭到了严重挑战。但凭借陈泽民的战略定力与冷静认知，三全带动了郑州速冻产业百花齐放，也牢牢守稳了领头羊的位置。

事实上，1985年到1995年，是河南乡镇企业发展史上的“黄金十年”，一大批乡镇企业家涌现，一个个创业故事迎来开端。

个体的奋斗进程往往是历史的缩影，从反对、不允许到支持鼓励民营经济发展，初代河南企业家探秘无人区的三十年，恰是中国民营经济蓬勃发展的三十年。

一批穿越迷雾的领跑者

2001年11月10日，在卡塔尔多哈举办的世界贸易组织第四次部长级会议上，与会国家以全体协商一致的方式，审议并通过了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决定。

在进入21世纪的第二个年头，世界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向中国张开怀抱。河南与世界，从此开始有了更多的链接。

这之后的二十年，以河南民营企业为代表的民营经济与世界同频共振，迅速成长，不仅诞生了一批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头部企业，还产生了一大批在细分行业具有话语权的腰部专精特新。

纵观此次受到表彰的企业家名单，绝大多数都是细分领域的隐形冠军，抑或是某一赛道的长期领跑者。

财经作家迟宇宙曾这样描述领军企业：当它成为若干个领域的领导者后，它将变得极度孤独，前方便是无人区，没有向导和路牌，甚至没有任何光亮，只有掌舵人带着团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陈泽民则用一种更为直观的比喻来形容他的感受：高速公路上茫茫大雾，他是在最前方开车的人，精力必须高度集中，对前方未知永远提心吊胆。这也意味着，跟随者们只需远远地跟着，三全避开或掉入的坑，他们都可以轻松地躲过。

此次榜上有名的秦英林，刚刚在11月份胡润研究院发布的《2022胡润百富榜》中闯进了前十，这也是迄今为止河南企业家在胡润百富榜中最靠前的排名。

尽管牧原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生猪养殖企业，素有“猪中茅台”之称，但秦英林却不止一次提到：“在企业奋斗的过程中，可能一不小心就会翻车、一不小心会震荡，企业的内部管理和市场组合可能一瞬间被颠覆。我们朝不保夕、如履薄冰、风风雨雨、步步险雷，这些在我们企业身上会实时发生。”

这并不是一味自谦，而是企业家韧性生长的底色。诚然，牧原曾在“猪周期”面前迎战风浪，但每一次历练都成了企业更加强大的理由；双汇曾在“瘦肉精”事件中跌落谷底，但一次警钟足以让有心人行稳致远；卫龙从小作坊起家成为“辣条第一股”，背后亦是一种不屈不挠的追求。

在中国上市公司协会会长宋志平看来，要想把企业做到极致，卓越的企业家都应该是马拉松选手，既要有速度，也要有耐力。想让企业行稳致远，比“赢得了”更为重要的底层能力是“不怕输”，即能够走出逆境，越挫越勇，这就是“韧性”。

一种精神在代际传承

3000年前，“兼容并蓄、勤俭内敛、重德尚义、商道济世”的商业文化内涵发轫于中原大地。如今，这种文明正在以一种“柔软”的方式继续传承。

2019年12月14日，“出彩河南接力中原”青年企业家高峰论坛在郑州举行。彼时，来自河南的两代民营企业家温暖同台，像河南省非公有制青年企业家联合会的标志“大象牵小象”那样，这场峰会向外界展示了中原企业家的“薪火传承”。

“民营企业是推动我省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年轻一代企业家代表了企业发展的未来。过去一年看到你们开展了许多有意义的工作，说明河南企业已经走上了健康的传承之路，希望未来大家能勇敢地担负起自己的责任，逆势而上将企业带向新的辉煌。”一位创一代在现场温情勉励道。

此次表彰名单出炉后，令人欣喜的是，一批年轻的民营企业家正接过父辈的担子，走向台前。

河南洁石实业集团董事长王若飞此次荣登榜单，他曾向大河财立方记者分享过一个故事：2016年企业经营面临困难，大年三十晚上11点他才进家门，当时把口袋里所有的银行卡和现金加在一起还不到700元钱。年关也是“关”，最终在多方支持下，企业有惊无险地度过逆境，为后续发展打下了基础。

一路走来，他深刻地认识到，民营企业的健康发展，政府是助力、企业是主力、企业家更是关键。长江商学院副院长张晓萌也提到，韧性不等于死磕，不是做无谓的较量，是用科学的方法寻找热爱，寻找生命的意义。一个有韧性的人，可以从逆境中反弹回来，而且可以持续地从逆境和困境当中成长并获益。

“在经过三年疫情冲击之后，河南正迎来经济恢复和发展的特殊时期。如果民营企业都有信心、有激情投入发展的话，整个河南省的经济发展状态会迅速恢复过来。”中共河南省委咨询组研究员、河南省人民政府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原院长张占仓也强调了这种能力的重要性。

尤里乌斯·凯撒在泽拉战役中打败本都国王法尔纳克二世之后，给罗马元老院写了份捷报：“我来了，我看到，我征服。”

如今民营企业家们穿越一个个周期再次站在聚光灯下，也让我们有理由去相信，“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正是这些企业家要去探索和征服的未来。

请让我们一起，见证他们在中原大地上韧性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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