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闻记者 关新耀 吴紫翼

9月6日，贵州省六盘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李玉前案重审后一审宣判”。

消息显示，贵州省六盘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再审发回重审的被告人李玉前犯故意杀人罪、孟瑞红犯包庇罪及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一案进行一审公开宣判，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李玉前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刑罚已执行完毕）；以包庇罪判处孟某有期徒刑八年（刑罚已执行完毕）。同时对附带民事部分依法作出判决。

与22年前一样，这一消息再次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李玉前的心头。

李玉前是谁？他当年曾被检方指控为贵州“杀妻灭子”案的真凶。

宣判前一天，9月5日一大早，55岁的李玉前从贵阳赶到六盘水，他要参加第二天六盘水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宣判。

2001年，即便被判入狱，李玉前仍坚持申冤。

男子被认定“杀妻灭子”，岳父母也坚持帮他申诉

22年前，2001年3月20日，六盘水水城钢铁（集团）有限公司炼铁厂铸铁车间主任李玉前的30岁妻子谢某某和3岁儿子双双遇害。

李玉前成为被怀疑对象，被指控杀人分尸。

当年，检方指控称当日凌晨，李玉前喝酒回家后见妻子对其不理睬，便起意掐死妻子，用枕头捂死被惊醒的儿子。当晚9时许，李玉前找来情人、炼铁厂女工孟某一起分尸，孟某用背篓将尸块分批转移到炼铁厂高炉焚化。

2001年9月10日，六盘水中院一审判决：李玉前构成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孟某构成包庇罪，判处8年有期徒刑。

被认定杀害自己妻子和孩子，李玉前极力反对。

在庭审中，李玉前当庭翻供，称自己受到了刑讯逼供，并称自己与妻子感情很好，不存在杀人动机，其被孟某栽赃陷害。

2001年11月20日，贵州省高院二审裁定，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将此案发回六盘水市中院重审。2003年12月1日，六盘水中院再次认定李玉前犯故意杀人罪，但改判死缓。2004年10月12日，贵州省高院终审裁定，维持一审判决。

入狱后，李玉前与家人开启了漫漫申诉路，几乎每月都要写一封申诉信，被害人父母即他当时的岳父母也坚持帮他申诉。

李玉前二哥李玉山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案发19年来，李玉前岳父母一直不相信是女婿杀害了女儿和外孙，并坚持和李家人一起奔走，还多次到监狱会见李玉前。

2016年4月，李玉前案经媒体报道后，引发舆论关注。同年5月，贵州省高院决定启动再审，并于2017年5月23日和2020年9月14日召开庭前会议。

2020年9月16日，贵州省高院开庭再审此案。同年9月28日，贵州省高院再审宣判，裁定撤销原一、二审裁判，发回六盘水中院重新审判。

2022年11月23日上午9时，六盘水中院开庭重审李玉前犯故意杀人罪案，前后开庭审理6天，未当庭宣判。

2022年12月22日，经数次减刑后，李玉前获释出狱。服刑21年，他如今又重新变回了“嫌疑人”。

服刑7943天坚持申冤，出狱后先后两次探望岳母

李玉前一直坚持为妻子和儿子申冤。

“明天应该就是一个节点，如果没有认定我为凶手，那么谁是凶手？就有待公安机关去侦查。”李玉前说。

从2001年3月28日被抓，到2022年12月22日出狱，21年8个多月，共计7943天。

“我是2001年3月28日被抓的，2022年12月22日出狱，这中间是21年8个多月，总共7943天，我记得很清楚。”即便已经出狱8个多月，但李玉前说起话来，节奏仍与常人不同。

服刑期间，包括出狱这8个多月来，李玉前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亡妻。2018年，李玉前在狱中亲笔写下一首“江城子”悼念妻子，字迹工稳清秀。

李玉前说：“这是2018年农历正月二十，我妻子生日，我狱中所写日记，以寄思念！”

即便是出狱了，李玉前也想报案。

“我去年底刚出狱的时候，本身就想向公安部、贵州省公安厅和当地的派出所三级公安机关再报案，这是涉及两条人命的血案。”李玉前说。

对于此次重审宣判，李玉前表示，得知消息后就已经激动的彻夜难眠，他也第一时间将宣判的消息祭奠了亡妻、亡子。

出狱后，李玉前先后去了岳母家两次。

“我岳父2016年去世了，现在只有我岳母一个人。”李玉前介绍，他岳母已经年纪比较高，加上病情比较重，现在她已经没有行走能力，语言功能也丧失了，只能坐在轮椅上，每天有专人照看护。

这次宣判，李玉前也提前告知了岳母一家。“我接到通知之后，我就打电话到他们家里面去。”

出狱后不久，便是2023年元旦，李玉前再次回到岳母家，这也是他出狱后第一次回岳母家。

“春节后出来打工之前，又去看了她一次。”李玉前说。

出狱后适应社会：什么都要重新学，就像婴儿一样

2022年12月22日，李玉前出狱，但21年已经过去。

出狱后这8个多月，是如何度过的？

李玉前用四个字来形容他的生活——“东奔西走”。

李玉前介绍，刚出狱时，临近春节，又是冬天，当时他寄住在弟弟家里面。春节之后，他便离开弟弟家，开始独自谋生。

“我还得凭我自己的一双手，想出来维持自己的生计。”这也是李玉前想离开弟弟家的原因之一。

李玉前开始靠自己养活自己，但20多年的封闭生活，外面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刚出狱时，在社会上生活，李玉前有些吃力，一切都要重新适应。

李玉前哥哥李玉山告诉记者，李玉前已经与社会脱轨20多年了，智能手机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刚出狱时也不会上网，平时出门买个东西，他也不会用手机支付。

55岁，随着年龄的增长，李玉前找工作也是一道难题。没有技能和知识，偶尔，李玉前智能打一些零工。

“这完全不适应，已经无法谈上适应了，只是说比如今年都在适应。”李玉前说，什么都要一点点重新学，就像一个婴儿一样，什么都不懂了。

入狱前，李玉前是车间主任，如果没有这件事的话，李玉前也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自己的家庭，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李玉前说。

这次入狱，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家破人亡，再加上深陷牢狱这么多年。”李玉前说，不仅原有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人生也陷入了无法想象的一种境地。

宣判：认为李玉前构成故意杀人罪，李玉前表示将上诉

贵州省六盘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的消息显示，该案发回重审后，本院依法另行组成合议庭进行审理，庭审中充分听取了被告人、辩护人和公诉机关的意见，经合议庭评议并提交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认为被告人李玉前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被告人孟某明知李玉前是犯罪的人而作假证明包庇，情节严重，其行为构成包庇罪。

法院认为，李玉前的犯罪行为给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应由李玉前赔偿，但由于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针对其所提的诉讼请求未能提供相关证据，对其经济损失酌情支持。孟某未实施故意杀人行为，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被告人亲属、部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社会各界群众旁听了宣判。

宣判结果出来后，李玉前对媒体表示，将继续准备材料依法上诉。“虽然这不是想要的结果，我还是要去祭拜我的亡妻跟儿子，也要把继续上诉消息告诉我的岳母。”

“虽然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但是还是感到非常遗憾。”李玉前的代理律师周兆成律师表示，李玉前已当庭提出上诉，下一步将会尽快与李玉前准备二审上诉的相关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