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鹏飞
妈妈五月初四过生日,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回家给妈妈过生日。这次回家,偶然碰到了儿时玩伴,30多年不见,紧握的双手,难舍难分,因为有急事要办,只能怅怅分别。
第二天上午突发奇想,能否将已嫁的儿时伙伴聚在一起呢?想法告诉了妹妹,妹妹迅速的从左邻右舍找来电话号码。一一妹妹几个打电话过去,得到了几乎是统一的回复:没问题,准时到。她们当中有三个是嫁到我们本村儿,一个嫁得离家三四十里,一个十来里。名字分别是:红艳、王素荣、兰英、艳茹、秋兰。虽然她们嫁得并不远,但各自持家,平时也就是打个照面儿,很难相聚在一起。都联系停当,兴奋而激动的我等着时间的到来。
她们都是我前后左右邻居,从小常常吃一个妈妈做的饭,一个被窝睡觉,晚上一起拿着小板凳去村里、邻村看电影,有时经常看着看着,靠在另一个伙伴儿身上睡着了。我的记忆里她们早早的就学会了打毛衣挣手工钱。因为她们上面有哥哥,姐姐,还有父亲。所以没怎么去过地里。我父亲过世早,我不上学了就一边下地干活,一边跟她们学打毛衣挣手工钱。常常是坐在我家的炕头上,伸着大腿。一人守着一堆毛线。因为毛衣是花儿的,花儿的手工费多,有时会有十几种颜色的线,错落地挂在织针上。他们的手很快,基本上是一边聊天,一边是毛衣针相撞的啪啪啪响。一个人领上十来件的毛衣,到时间把织好的成品交了去再接着领。这种活计一年四季都有,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很适合女孩子,所以她们一年也不少挣钱。我没有他们织的多,因为还要下地干活。干活回来,想吃谁妈做的饭就告诉谁妈,尤其是到了麦秋、大秋的时候。我最爱吃我一条街的一位老奶奶烙的发面饼,有一次还下着雨,我跟老奶奶说想吃发面饼了,老奶奶中午就弄好了五六张大铁锅烙的四五十公分的大饼送了过来。老奶奶家有七个孩子,我和她家老四年纪相仿。她辈分比我爸大,人很好,很年轻,所以我们叫她漂亮奶奶,现在都不敢想象,她自己那么多孩子,怎么做到还给我烙饼?且不止一次,不止我一个人,我们想吃饺子了,也去她家吃,她包的蒜黄猪肉、韭菜猪肉饺子都非常好吃。
艳茹是我儿时玩伴的南邻居,比我小几岁,但不影响我们在一起玩,她家哥哥多,家里很娇惯,中等个,脸圆圆的,很会说,很乖巧,我们都很喜欢她。她的爸爸脾气很不好,但孩子们怎么折腾都不管,我们时间长了不去就会念叨。
秋兰也是我的南邻居,在艳如家的东面,是家里老小,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又高又瘦,娇惯得像个大小姐,眉清目秀,十指纤纤,打毛衣最快。现在却是泼辣能干,干脆利索。我跟她妈妈叫姥姥,叫她老姨。姥姥比我们几家的妈妈年纪多大,所以我们都认为是旧社会的人,故而老姨说话的词语有时和我们的也不一样,比如“跑马戏”的老姨总是说“跑马卸”的,每每听到这样说,我们就会哈哈大笑。
红艳是我们家东邻居,大眼睛中等个儿,机灵、活泼、开朗很能干。我跟她妈妈叫奶奶,但很少称她为姑姑,从小都是叫名字。王素荣、红艳是亲姐俩,王素荣比我小一岁,红艳比我小好几岁。我们两家隔着一道墙,小时候墙是土的,雨下得时间长了,墙就会出现豁口。所以我们三个经常挤到一张床上睡觉。
我家后面的邻居叫兰英,她上面有一个姐姐,长我一岁,所以我跟她叫二姐,身材高挑,为人善良,慢言细语,眼光独特,我不上学后就一直和她们打毛衣,她的口头禅是:“如果我是男人,一定要娶你”,所以我妹妹无论在家还是在街上碰到,总是叫她二姐夫,直到她出嫁了。
我从小就拙嘴笨舌,也不会学个话,一点也不如她们几个嘴巧。妈妈对别人说我总是“我们家那个傻子”,直到现在我依然如是。但我很喜欢和她们玩耍,听她们说话。
等着相聚的这段时间,儿时的情景断断续续连成画片。一晃30年过去了,那些纯真,善良,柔弱的小姑娘都嫁人了,她们过得好吗?我很难想象她们的容貌是随着岁月的侵蚀而变得苍老憔悴,还是一如往昔的天真快乐?相聚在一起时,她们聊的是生活的艰辛还是人生的抱怨?她们的面容一眼看上去是欢欣还是忧愁?她们的话语、言谈中表露出来的是幸福还是痛苦呢?在这忐忑的胡乱猜测中,相聚的时间到了。
当她们一起拥进包间,一起向我说话的时候,我的耳膜瞬间几乎炸裂一样嗡嗡作响。久别重逢的激动让她们没有了姑娘时的矜持,大声地、开心地、爽朗地相互问候着各自的近况,时不时爆发出震耳的笑声。她们脸上洋溢的满是幸福,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只是身材比姑娘时丰满圆润了很多。她们都没有我的孩子多,最多两个,大部分儿娶女嫁了。她们嫁的都是本村、邻村,虽住在村子里,但城里都有房子,除包工头红艳外,有两个从未打过工,有两个竟是为了排解一下更年期时烦躁的心情而找份事做,可见她们的男人有多能干。看着她们眼角溢出的满满的舒心和畅快,毋庸置疑都是被自家男人宠出来的模样。她们各自褒贬谈论着自己家的那个傻家伙(自己的男人),说完哈哈大笑。她们说着笑着,笑着说着,时不时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我被她们感染着,跟着她们一起开心地傻笑。
在回家的火车上,我满脑子还是她们幸福的模样和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