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时节，正同云暮惨，劲风朝烈。信早梅、偏占阳和，向日暖临溪，一枝先发。时有香来，望明艳、瑶枝非雪。想玲珑嫩蕊，绰约横斜，旖旎清绝。

仙姿更谁并列。有幽香映水，疏影笼月。且大家、留倚阑干，对绿醑飞觥，锦笺吟阅。桃李繁华，奈比此、芬芳俱别。等和羹大用，休把翠条谩折。

——宋·无名氏《望梅》

梅花绣眼图 宋·赵佶

小寒是一年之中倒数第二个节气。再过一个大寒，就是除夕夜。一年就过去了。

何谓小寒？“十二月节，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从字面意义上，小寒是天气寒冷却还没有到最寒冷。但事实上，小寒正当三九之时，往往寒过大寒。正像宋人这首词中所写，“小寒时节。正同云暮惨，劲风朝冽”。北风呼啸，天寒地冻。这个时候，在向阳之处的早梅应该开了。家旁边的梅花正打着苞，每天散步到此，都会仔细端详，到底哪一朵最先绽放，何时绽放。“望明艳、遥知非雪”，词人在小寒日看到的是凌晨盛开的梅花，明艳、清绝。

这首词的下半阕写赏梅。一树梅花倒映水中，“疏影横斜水清浅”，倚梅飞觞，吟咏唱和，又是文人间的一段风雅。梅花开尽，桃李才会为整个春天锦上添花。两者不开在一时一处。“等和羹待用，休把翠条漫折”，且不要折断这些枝条，等它们盛开了才好。“和羹”，《书》：“若作和羹，尔惟盐梅。”以“和羹”二字隐射“梅”字。

雨霁风恬始见花，野梅含笑正横斜。

红芳此后周千里，绿树仍前荫万家。

寒日自能明蔀障，轻雷应为蛰龙蛇。

老来衰惫偏多感，时有新诗纪物华。

——明·黄佐《小寒节有感》

梅花小鸟 明·陈洪绶

“雨霁风恬始见花，野梅含笑正横斜”。明代文学家黄佐的笔下，也有梅花。虽然没有宋人笔下的梅花描写得那么巨细靡遗，但也颇有野趣。

这首诗是黄佐晚年所写。此时，他已心如止水。笔下也不见烟火气。黄佐一生坎坷，早年乡试第一，随父进京赶考，途经扬州仪征，父亲病逝。守丧多年后再次赶考，终于中举，走上仕途，然而在“大礼议”中遭到贬斥，在谪所听闻母亲病重，未得朝廷准许，即刻挂冠而去。多年后再次出山，又因政见不合，心灰意冷，遂绝意仕途，安心在家讲学著书，“晚岁谢病，少通宾客”。

因其老家在广东中山市，所以小寒时节，不是下雪，而是下雨。这在南方，是很正常的事。明代福建诗人卢若腾曾用一首长诗写南方的小寒节气，开头就写道：

今日小寒节，雷雨互相奔；

雷声如伐鼓，雨水若倾盆。

这个小寒节不光没有雪，还下起了大雷雨。而农民也在想着，今天下这么大的雨，来年必将丰收吧。

黄佐笔下的小寒节，雨下得没那么大，且雨过天晴，风和日丽，野梅横斜。可想而知，此后红花绿叶会妆点着这个世界。小寒之日的太阳，照射着草席盖顶之屋，雷声也应该是想叫醒蛰伏的小动物。我老了，身体衰败，却偏偏有很多感触，常会写些诗词来记录下万物的变化。也幸好有他的这首诗，我们才能见到明代广东的小寒时节是什么样的。

小寒连大吕，欢鹊垒新巢。

拾食寻河曲，衔柴绕树梢。

霜鹰近北首，雊雉隐丛茅。

莫怪严凝切，春冬正月交。

——唐人敦煌写本《咏廿四气诗·小寒十二月节》

冬雁图 南宋·佚名

“大吕”指夏历十二月，小寒日正在十二月，故此说“小寒连大吕”。小寒有三候：“一候雁北乡（向），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鸲。”唐人在这首诗里都写到了。

小寒后阳气渐升，世间万物感知季节的变迁，开始有了新的动向。古人认为候鸟中大雁是顺阴阳而迁移，此时阳气已动，所以大雁向北迁徙；而到处可见的喜鹊，也感觉到阳气升发开始筑巢；野鸡在接近四九时感阳气而鸣叫。

“莫怪严凝切，春冬正月交”，不要责怪如此的寒冷，物极必反，这正是在春冬即将换季的时候。用外国诗人的诗来说：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作者：臧磊

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