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视觉中国

医院手术室，一扇对内自动开启、对外紧闭的大门，隔在病人的无助和亲人的望眼欲穿之间，冰冷，神秘。为了缓解病人及家属的焦虑，手术室团队实行术前术后访视、术中亲切陪伴的措施。

那天轮到我访视的一个女病人，37岁，子宫腺肌瘤，拟行全子宫切除。站在病床前，她的状况令我吃惊，瘦骨嶙峋，面色灰黄，眼睛大而无神，看上去50岁不止。我机械地说着，她瞟我一眼，连头都没抬一下。“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吗？”她又瞟我一眼，没任何表示。我继续说，“别紧张，这是常见手术，不复杂。手术时，我会一直陪着你。”她仍没反应，锁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她是第一台手术。护工推进来时，我正在做术前准备。她仍旧苦着脸，我笑着跟她打招呼：“记得我吗？我昨天去看过你的。”她抿着嘴看着我，眼睛布满血丝，眼皮有些浮肿，昨晚明显没睡好。

“常规手术，我们几乎每天都做，2小时左右就好了，我一直在你身边，你有什么要求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

她突然流下泪来，“我怕……我怕手术会有意外，我怕我是不好的病，我怕我再也出不去，我的孩子还小……”

我忽然意识到，这种常规手术，对我们来说再常见不过，而对病人来说，简直是如临大敌啊。术前谈话签字时，按规定向她描述了种种可能性——麻醉可能有意外，手术可能有意外，病理切片有恶性的可能……病人的恐惧也许就来自于此。

我吸了口气，尽量放缓语气：“别怕！那些只是必须告知的可能性，发生的概率极低的，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你看，麻醉医师、手术医师都作了最充分的准备，大家都很重视你。放心，麻醉以后，手术肯定不痛。昨晚没睡好吧？麻醉医师会给你用点药，让你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手术也结束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渐渐平静下来，配合医生上麻醉。

手术过程很顺利，麻醉医师也很给力。她闭着眼睛，监护仪显示她一直处于睡眠状态。我几次伸到被子里摸她的手，都是暖暖的。

手术结束后叫醒她，送她回病房。我说：“你看，你所担心的，都没有发生，手术很顺利，你也睡了一觉，现在放心了吧？”

她一下子拉住我的手说：“谢谢你们……”

术后三天，我去病房例行随访。跨进病房门，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她坐在床上，满面红光，笑容灿烂，与三天前判若两人。

她老远伸手招呼我说：“我还想握握你的手，那天你的手伸进被子里我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太累，实在没力气回应你。你的手，很暖，很暖……”

“你不知道，手术前，我三天三夜没合眼，感觉自己跨不过那道坎了，幸亏遇见了你们。今天病理报告出来了，良性的。”她笑得那么开心，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朱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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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