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技术的介入，打开了颜石林创作上的新维度，并显示出他在80后具象雕塑领域内的前沿性和引领性。2020年之后，他在VR内载的虚拟世界里，创制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太阳来作为辨认方位的坐标，用于帮助自身在“灵境宇宙”中，同时也是他指称的“庇护所”中，打造一个理想世界。
01
相互赋形的少年与自然
在颜石林的雕塑中，现实与虚构不断交互：数字技术的实体塑造、少年形象的情感蕴藏、植物自然与生命宇宙……作品通过少年与太阳象征物的并置塑形，传递出一则则关于希冀曙光的寓言。
颜石林：灵境之光化为肉身
2023.9.9-10.25
2023年9月9日至10月25日，玉兰堂推出的颜石林个展“灵境之光化为肉身”在hiart space 深圳空间（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呈现。颜石林通过近几年对VR（虚拟现实技术）工具的深入研习与探索，对应一如既往的经典雕塑古典内核，生发出这些与植物呼吸并存的人形塑像。奇趣与灵性的想象力通过极其具体的方式，将艺术家的情感记忆转化成为实体。
策展人王将（左）与艺术家颜石林（右）
颜石林非常看重自己作品中的异质感。在多年的创作中，他习惯于在作品内设置相关的心理临界点。在展览现场，拟人化的植物枝叶正吐露牙齿，如同触须一般舒展在环境之中；一双双惊恐或纯真的眼睛隐藏在触须后，暗中观察着外界。
在接受《艺术栗子》采访时，颜石林如此说道：“对象的情绪表现，在我看来并不仅仅依赖于表情。在新的阶段，很多伏笔会潜藏在我对整体的塑造与设置上。”
颜石林：灵境之光化为肉身
2023.9.9-10.25
本次展览的策展人王将指出：“颜石林于灵境中创造了少年、太阳与植物，这些形象又在我们共处的现实里化生其指称的‘肉身’。”在艺术家的作品中，对于生命力的自然生发就如同一种共生机制。在植物身上，可以看到针对人类骨骼、眼球与牙齿等的拟态；在人物身上，同样也有如同枝叶生长而出的形态赋形。
颜石林：灵境之光化为肉身
2023.9.9-10.25
与植物的“相知”源于一次偶然。颜石林得知都市中很多植物由于无人照看，已经蔓延覆盖了一些著名地标。彼时看到的场景让艺术家很受震撼，他有感于自然界的顽强生命力，继而开始在创作中越来越多地嫁接彼此，构想出不同物种之间的共生体，并通感其中那些关于人的肉身和物之意志。
颜石林：灵境之光化为肉身
2023.9.9-10.25
恰如艺术家的体察来源于现实生活，颜石林偏爱于研究人物与自然之中的共通性，而媒材所传递出的质感，又一再强调它们本身是相互共生的稳定关系。这些产生于突兀与稳定之间的临界点，戳破观者的心理防线，通过这种心理触感的强化，补足独具异质感的细腻神经。
雕塑中的形象和树木相生成，与背上的小动物一起行进。各种戴帽子的、俯卧依靠的、孑孑独立的、直视前方相互赋形的人与自然……其中，不论是枝干化的人物角色，还是被服饰化的植物枝片，物象之中潜藏了太多故事可供解读。
颜石林：灵境之光化为肉身
2023.9.9-10.25
醉心于自己的塑造，这些雕塑共同成为颜石林的代言人，替代他本不擅长的文字和语言阐释，去与现实世界沟通和表达。
02
VR灵境宇宙中的造物者
展厅入口正对的一面墙上，铺满了颜石林用VR创作雕塑草图的截帧拼图。有一些是他在构思过程中的演算草稿，有一些是他在塑造阶段中的工作留影，更多的还是在虚拟VR空间中的视角推演。
一直以来，颜石林专注于发掘具象雕塑创作的更多可能。VR只是一种工具， 利用这一工具可以提前预知大脑中的想象是否成立。这也是时代所带来的便利，而新技术、新方法的介入，正是颜石林为具象雕塑领域所带来的引领性。
颜石林：灵境之光化为肉身
2023.9.9-10.25
目前，颜石林习惯使用两个迥异的工作室完成对这些雕塑的构建。他将VR的虚拟空间视为第一工作室，利用VR灵境宇宙的超验性进行想象创作，第二工作室就是常规的雕塑工作室。第一工作室建模结束后，再到第二工作室实地创作。
颜石林在VR内载的medium space中创作
在VR营建的超现实空间内，艺术家可以如同一个倒置的人一样金鸡独立，完成各种材料的堆叠，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测试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利用这一工具，他可以高效而环保地完成原本需耗资巨大的模型试验。
除了时间和材料上的节约，VR也为颜石林带来与以往不同的创作体验。在自己的造物宇宙中，他得以任意赋形而不必拘泥于成本、仓储。这种无拘无束的感知调动，无疑激活了艺术家日益膨胀的表达欲和创造力。
颜石林《一串由拳头和太阳组成的项链》
铝、环氧漆 184×70×56cm 2023
虚拟VR空间不仅仅是一个没有地心引力的特殊世界，更是艺术家内心无比珍视的庇护所。在这个堡垒中，颜石林是当之无愧的造物者，就像拥有金手指的魔术师一般。于此世外之地，尽情地创造数不胜数的灵感载体，并将他们在现实世界呈现。
尽管在VR的灵境宇宙中如此畅快，颜石林更看重的还是将那些天马行空的巧思落地。在颜石林看来：“仅有科技的机器是冰冷的，没有生命力。在艺术的构建背后一定要看到人的存在。”从虚构到现实的创作过程中，一方面他需要凭借自己以往的经验对技术掌控，另一方面需要给自己所构想的形象赋予情绪与温度。
颜石林在现实空间中进行“二次创作”
正如策展人王将所说的“心灵之力，无疑是蕴藏在这些作品中的深沉能量”。在现实世界里，颜石林需要重审诸多在VR虚拟世界中无需考虑的物理现象。他就像一个修正BUG的工程师，在保留那些反重力的点睛之笔的同时，反过来利用自己对于经典传统雕塑的实践经验，推敲如何在现实空间中将诸多想象落实。
颜石林《被太阳照耀的身体景观5》
大理石粉、实木 79×140×95cm 2023
颜石林《被太阳照耀的身体景观5》局部细节
在颜石林看来，创作出的人物形象，除了运用新工具的技术提升，其内在应该是符合现实感知温度的。同时，在超出传统范式比例的形象与动态之外，构建本身应当回溯经典雕塑的养分补给以及情感心灵的生发。
03
追逐太阳的潜心信徒
有时候，过于自由也往往容易遇到麻烦。颜石林最开始在VR虚拟世界工作有一个小插曲：每次当自身偏离传感器方向的时候，锚点的角度就需要重新定位，这个问题令他很苦恼。因为不连贯的输出操作会时常卡顿，这种失衡使他感觉很不利于创作中流畅的手感。于是他想了一个自我校对的办法，据此制作了一个太阳的形象，用于充当虚拟空间坐标系中的校对定位的实际参照物。
颜石林《被太阳照耀的身体景观1》
铝、金箔 192×110×82cm 2023
颜石林《被太阳照耀的身体景观1》局部细节
这个太阳一开始被架设在颜石林电脑的正上方。在创作的过程中，随着工作开展的深入程度，通过校对传感器的步骤，他就会频频参看这个小太阳。时间一长，这就成为艺术家一个特有的工作方式乃至肌肉记忆，他习惯于通过这个太阳作为自己在虚拟宇宙的坐标参照。
有一天，艺术家创作那些雕塑的时候，恍惚间隐隐约约地感到头顶的“太阳”一直在发光发热，照耀并温暖到这些肉身。
颜石林《被太阳照耀的身体景观3》
铝、金箔、环氧漆 140×85×126cm 2023
颜石林《被太阳照耀的身体景观3》局部细节
于是，太阳成为颜石林创作中心的载体。他将太阳放在作品上的那一刻，就像孩子收到了一件弥足珍贵的礼物。开心之余，他发现这个虚构的太阳其实除了形象上的意涵，更是现实能量场的象征。他曾谈及：“太阳是永恒的光源，我想借太阳符号以象征方式来塑造对理想、对生命的执迷。”看着它，自己心中便充满了愿景与希望。
颜石林《被太阳照耀的身体景观4》
铝、环氧漆 122×85×94cm 2023
一直以来，“少年”的形象都是颜石林创作多年、持续描述的对象和载体。他所创作的少年往往具备物哀之美，其少年时期的特殊回忆、情感诉求使得艺术家潜心于对经典雕塑的美学推演之中。
随着“太阳”这一载体的出现，令目前阶段的“少年”区别于以往个体情感矛盾的表述，情绪外露的部分在慢慢隐退。其形象更多是代表人类生命体的永恒状态，那是每个人都必将亲历的一段少年时光。
颜石林《无懈可击的太阳》
铝、金箔、丙烯 86×240×133cm 2023
颜石林《无懈可击的太阳》局部细节
光明在聚焦物体的刹那，往往遮蔽出现阴影。在追逐太阳与希望的同时，细心的颜石林还不忘在创作之中推敲伏笔。在作品中，不论是花朵形象的躯干，还是在花蕊核心，时常出现的各种圆形孔洞，往往具备一体两面的象征引导。
它们对艺术家而言，既像一个个可供呼吸的出口，同时正如光明的反面与负形一般。通过这些细节在心理上的注意力构建，情感层面的矛盾与张力被悉数潜藏——这些渊洞又带有不安与忧虑的警示性隐喻。
颜石林《一首赞美诗》
青铜、丙烯 40×19×35cm 2023
逐梦阳光，希望永存。颜石林通过新阶段的创作潜心营造一种具有更为普世的、永恒的美感。他们在艺术家为主导的VR灵境宇宙中无惧黑暗，自己吐纳与珍藏一个个充满希望与温度的太阳。在花枝们追逐阳光的对位中，催生了同样充满生命信念的少年们。
不论彼此是被太阳照耀还是手持“太阳项链”的种种肉身，在相互之间的凝视对望之中，不断萦绕着希望、永恒与美。他们是追逐太阳的使者，亦是永恒的信徒：黑暗终将散去，光明即将现形。
文字｜王智一 ONE
图片｜玉兰堂画廊
hiart space深圳
蔡寅政、董林、高文建